「嗯……」
武深深吸了一口气,阵阵饭香传来,轻轻唤醒了他每一吋神经。这香气早就取代恶梦,每日准时把他唤醒。如今睁开眼来,刺目日光从抹得一尘不染的窗户照来。
他勉强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侧头往左看,客用枕具早就叠好放在一角,抚着不争气打鼓的肚皮,终是走出房门梳洗。
浴室的镜子难得洗去了霉菌,清晰映上他疲惫不已的脸容,就算拓治不会修理破烂的家具,这家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他还是打理得乾乾净净,这废墟变得有人气,更像人住的地方。
从前拓治就很会打理家居,又会做菜。这贤惠的男人娶回家去谁都可以安心去打拚。这种想法从前一直挥之不去,现在又佔满了他的脑海。
「神经病。」他暗骂了自己一声,低头吐了一口牙膏,扭开水龙头,掬水漱漱口,又胡乱抹了把脸。
「小武,我帮你换了新脸巾。」语音刚落,一条柔软的脸巾就印上他的脸,拓治柔柔地﹑仔细地帮他抹脸「地板弄得湿搭搭,很容易会滑倒。你别忘了自己背受过伤。」
「你很烦。」他嘴里是这样骂,还是昂头让他随便抹「比我妈还要烦。」
「不对。」说毕他心里马上反驳「我妈根本就不会嘮叨我。」
拓治看他稍稍垮下肩膀,便掛好毛巾,推着他的背走出浴室「我做的玉子烧和豆腐汤比谁的妈妈都好吃。」他抿抿唇,忍住舔唇的衝动「你前天买的明太子,我夹了些在玉子卷,新口味。」扣上浴室的门,双双走到饭厅。
简单的豆腐汤﹑白饭﹑烧三文鱼﹑明太子玉子烧和小量渍物当前菜,两份早餐满满佔了小小的餐桌,好像之前的杂物﹑乱况不过是场梦,而这种与人面对面吃饭﹑过日子的生活才是他的日常。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依恋上,就像毒癮一样,让人陷入万劫不服的痛苦。
「怎么不坐下?」拓治已经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用筷子轻轻拌着汤。他迟疑了一下,到底也对抗不住脾胃对早餐的渴望,边坐下边说:「其实你不用那么早起来做早餐。」
「就是因为早餐太随便,所以你才瘦成这样!」拓治马上应答,略为不满皱眉,把自己碟里的一块明太子玉子烧放到他的碟去「反正我间得很,一定要把你养得胖胖白白!」
他轻轻掰了一口鱼连饭夹到嘴边,冷冷说:「我又不是猪。」
拓治吃吃笑,捧着汤啜了口,又说:「野猫收编了以后通常会幸福胖起来。」
语罢,他用筷子狠狠断开玉子烧,眼眸喷出火似的瞪着拓治,狠狠把玉子送到嘴里咬。对于他的兇狠,拓治早就免疫了。听见开水烧好了,拓治仍然嬉皮笑脸站起来,问:「想喝煎茶还是绿茶?」他又吃了口饭,米香缓和了他对拓治的不满,软软说:「煎茶好了。」拓治看他吃得滋味,笑得更灿烂,转身就去准备。
以拓治的高度打开洗涤盆上的柜子捞出茶包盒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只听见他哎呀一声,又是捞了另一盒来,最后拿着两个空盒子摇了摇说:「都没了。给你倒杯水,好吗?」他点点头,趁拓治转身,悄悄把不喜欢的胡瓜渍物都夹到拓治的盘去,剩下一点就夹到碗去,到拓治拿着两杯水来时,就把它连饭夹到嘴里,轻轻皱眉。
「你如果不佻食,可能会高一点。」
「是你太高!」他不满地呛了声,拿起汤啜了口,马上拉开话题说:「快点吃,待会要去商店街走一趟,回来我还要工作。」
拓治意外地眨眨眼,难以置信地说:「今天是假日!」
「所以?」他冷淡地应了声,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该休息!小武,人生不能只有工作!」
他皱皱眉,本想反驳拓治把他塑造成工作狂的话,可回想起来,自从出社会了以后,他几乎没真正放过一次假。话虽如此,他却依然硬撑说:「我只是没你玩得那么兇。副总经理的职务没你创造奇蹟容易!」话才说出口,他马上就后悔,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挑拓治的痛处说,紧紧着唇不语。
年少轻狂时,他总是嘴不饶人。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在职场打滚了一段日子,他算是收歛了不少。就只能说拓治的纵容的确使他松懈了。
他偷偷瞄了拓治一眼,只见拓治神经大条地点点头,认同极的点头说:「你有什么想吃?你留在家工作,我去买就好了。」刚才的担心彷彿成了笑话,他松了口气,拓治仍是那个打不走﹑骂不还口的老好人。
「没那么急,而且,我还要带你去买些衣服,这夏威夷风的衬衫丑死了!走来走去,看到我没心机工作!」
拓治拉了拉自己的衬衫看,没所谓地松松肩,说:「她买给我的,说穿起来很帅。」「噁口味。」他翻了翻白眼,更确定待会要多买几套正常的衣服给拓治。
「你喔!」拓治却突然伸手来,轻抚过他的唇「汤热就慢点喝,都烫红了。」
「知﹑知道了!」小小的一个无心动作,使得他轰一下脸红起来,如同触电似的扭开脸「你别动手动脚!」
「小武还是一样的害羞!」拓治爽朗地笑起来,惹得他困窘地匆匆吃光早餐,乒乒乓乓把东西收拾,逃亡似的绕过他往洗涤盘,避却他带笑意的注视。
从前开始,拓治就喜欢动手动脚。
间时摸摸他的头,揉揉他的后颈,把他当成娃娃一样抱在怀里,难过时蹭着他的脸说要补充能量。
对,像拓治这样乐天的人也有难过的时候。
第一次是拓治升大二的时候,一天他凭空出现在校门前等他,间话家常黏了他一整天,最后在离家不远的小公园紧紧抱着他,闷闷地说:「我失恋了。我女友……前女友劈腿我的好兄弟……」没了兄弟,也没了女人,就只有武。当时他对拓治说了些什么?是骂了那婊子与狗公,还是酸他没带眼识人,他都忘了。只记得那念头:没了兄弟,没了女人,就只有武一个了。
拓治就只属于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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