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娼妓馆里好不容易脱身的妓女,无姓无名,无家无根,能有一片瓦檐遮头,能有一屋安枕,能有一餐好食,死了之后也能受一炷香火,她若还奢望其他,那就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更何况朱家确实待她不薄,吃穿用度也无短缺……当然,真相究竟如何需要他们自己去求证,她只管杜撰迷障排除自己的嫌疑,即可。
楚云瑶继续沉浸回忆,纵使她出身勾栏,在远离不堪生活的三年后也是不愿再回想过去的。谁不想清清白白?谁不想平安顺遂?谁不想嫁得良人夫妻和睦,相夫教子?可现实不允许,她的出身,早已注定了一生都将受制于此,她敢不认命,老天爷就会打得她筋骨寸断,她想活的好,那就必须比别人更识时务。
“那日,大约是午后时分,家里便簇拥迎进七、八个人……我记不准确,当时官人令我与其他三个姐妹早早去梳洗打扮并未引荐,晚上时,我们便……欣然作陪。”兀自将不堪理解成寻常的女人不敢抬头去看屋中的两个男人,早已扭曲的认知让她努力表现自然却又不免从中透出可悲,“官人令我们称呼他为‘殿下’,席中饮酒作乐没有……异常,跟随殿下的几人只有两人在旁,其他几个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可曾听见那位殿下跟朱建享在席间说过什么?”路驰逸拧眉问道。
楚云瑶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先本能怔忡了一会儿才慢慢联起刚被打断的思路,“我……听殿下跟官人提到了银钱,似乎是官人在以前受过殿下恩惠……数目大约不小,而且,官人……他说殿下提出的数目不实,也说家里没有那么多积蓄……”
“然后呢?”路驰逸紧追道。
“然后……殿下就不太高兴了,”楚云瑶想起当时,心有余悸的打了一个寒战,“我……凤仙姐姐……”
路驰逸眼神骤变,余天翊也默声抬头朝她望去。
她怎么会忘记呢?她怎么能把这么可怕的一幕忘记?楚云瑶浑身透寒,瞠着眼睛颤抖道,“殿下……他抽出佩剑杀了凤仙姐姐,就在……席上……因、因为凤仙姐姐斟酒时……酒杯没有斟满……”
凤仙,也是朱建享的小妾之一,年约三十,被发现时裹了一张席子丢在后院柴房边上,死时衣衫不整,致命伤为一剑穿心。
“朱建享作何表示?”路驰逸思路飞转,昌王凤祎总不会无缘无故找到朱建享,还牵扯上金钱,朱建享……朱……他想起属下取证调查回来的关于朱家的信息。朱建享有个早死的弟弟,叫朱建荣,死亡时间是十年前……朝城之乱时……
“官人、官人……他……他笑着谢、谢殿下替他处理了不懂事的蠢货……”楚云瑶禁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怕,想起自己当时同样面临着跟凤仙一样的结局,只不过侥幸存活,“我、我不知道了,大人去问我家官人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是殿下杀了明哥儿?”
问句的尾音提升,惊惧的音调显得尤为尖细,不明真相的女人慌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刚说的内容会给朱建享带来多大的麻烦,可她知道那个被称作‘殿下’的男人绝不好惹,她对大理寺的人说他杀了人,会不会给朱家带来危害?她死不足惜,可朱家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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