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翊得路驰逸暗示并未就此段对话落笔,这样前后颠倒的口供轻一分辨就知孰真孰伪,若记录在册不仅于案情无益还会徒增迷雾。更重要的是,朱家除了她以外再无活口,与其反复纠缠在昌王如何杀人上,他们更需要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大胆楚氏!”路驰逸厉声喝道,“一句话两种说法,你当本官眼瞎耳盲吗?”
“民妇不敢,不敢……”吓坏了的女人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大人饶命……”
可怜的声音,卑微的态度,纤弱的身体,破碎的柔软……透过窗棱的阳光迭落在她的身上,看似温暖,却不想那料峭秋风早吹得人心头泛凉。
余天翊向来行端坐正,纵使察觉心悸也不曾再让那股宛若失智的冲动再占据心头。从不与她独处,从不多言一句,从不将视线过多的投注向她,可就在这短短两刻不到的时间里,他又想去钳起她的脸,迫她抬起那双漂亮易碎的眼,然后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印在里头。
盲目的保护欲并未让他放弃思考,同样的,那与光亮并存的黑暗唤醒了他低劣至极的破坏欲望。就像不懂恶意为何物的幼稚孩童,所有的残忍都纯粹又无辜,也像恶念满盈的无耻之徒,总在做尽坏事后给自己寻找无数个理由跟借口,只为了把一切都塑造都合乎情理,畸形又充满恐怖。
可医者难自医,他越是知道不对、不能,也就越清楚自己的本性是何等的污秽。他不会觉得一个身不由己的姑娘堕落花街是不洁,也不会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保全自身编谎是不妥,只是,他若没有察觉自己的心就好了。察觉了,心疼之外就是嫉妒;注意到了,她的维护就是错处,满满的私欲已将她视作己物。
“休得自作聪明!你说的每一字一句需经得起查验,胆敢造假怕是你一条命都不够赔!”路驰逸一心查案,所以并没察觉到身旁余天翊的异样,“你之前有说昌王与朱建享席间提到过银钱,关于这点,他们可有更细说明?”
哆哆嗦嗦的女人难以确认他话中意思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能抱着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机继续答道,“我、我家官人是本分的生意人……就算是真欠了昌王陛下的钱帐也必不敢抵赖,所以,所以昌王陛下说‘死无对证’,我家官人说、说‘欲加之罪’……”
一句‘死无对证’让路驰逸跟余天翊的的视线意味深长的对视撞到了一起。当年太子凤文炫起事兵败,却翻遍了府邸也没找到多少可供支配的金银。先帝没有再行追究,可真要深讨起来,难道就一点儿都不觉可疑吗?
朱建享的弟弟朱建荣可是太子豢养的心腹之一,在先帝追责中,二皇子仁心仁义恳切求情,才最终保了朱建享那条本该遭株连之祸的性命。
树倒猢狲散,太子如此,二皇子,却是未必如此。
此案越牵越深,恐有动摇江山之意。想到此处,路驰逸的后脑隐隐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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