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累累铸起高墙,贴着墙壁之上是钻入其内的三角行的铁架,铁架尖端向前延申又导出一个弯钩,钩子上挂着漆黑镂空的六角铁笼,灯光在其中影影绰绰。
可那灯亮着,却看不清周遭,连灯下的那小块地面都难看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收了灯散发出来的光,浓重漆黑如深渊凝视。
砖石垒起的高墙范围很广,像是远处巍峨古堡无声的守护者,再往内,便是围起的铁栅栏,栅栏每个一小段距离,就是尖锐无比的利刃,突起的尖锐和尖锐之间,又有铁荆棘缠绕,防止有任何一个想要翻越栅栏进入的人。
铁栏杆所围之地,便是恢宏古堡,比起砖石高墙,铁栅栏就像天子近臣。
中心之处便是铁门所在,铁门也是栅栏形式,风吹得门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响声,门偶尔错开,露出一缝,又很快重新被风吹拢,门上像是没有锁,一推就能打开。
铁门两边,铁质的六角路灯随风轻微摇晃着,路灯自铁门向两边一字排开,足足有八盏灯。
盘山公路上,一辆大巴正行驶在路上,开车的司机带着帽子,夜色微暗,他的五官在黑夜里随着路过的路灯明暗交接,看不太清。
车内的人群已经过了最开始的兴奋之感,大多数人面上已经有了疲惫之色,坐在靠前几排染着一头黄毛的青年起身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喂,我说大叔,这都开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司机转过头,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阴恻恻的,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快了,你急什么。”
靠!
什么怪人,脸上扣一个凹凸不平肉色的面具,有病。
黄毛青年低低骂了一句,忍着气坐了回去,他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那三白眼阴恻恻的转头一眼吓得心里毛骨悚然。
不敢再轻易和司机搭话,便将怒气撒在了椅子上,或者是前面的人身上,猛地踹了一角前排的座椅靠背。
咚!
一声闷响,前排的那个人被着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猛然向前,没控制住身体,他是第一排,前面没人也没座位了,没有阻拦,他的膝盖扎扎实实在地面上磕了一下。
“你!”他站起来之后,嘶的倒吸了口凉气,没忍住转头对着黄毛青年叫了一声。
黄毛吊儿郎当的往后靠,倚着靠背,眼神不屑:“怎么?想打架啊。”
被踢了椅子的是一个衣衫有些潦草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看人的眼神也畏畏缩缩的,黄毛就是吃准了他好欺负,直接踢了那一脚。
果然,潦草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个人之间的争端对话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其他想拉架的还没开口,就见没了动静。
邋遢中年男人身旁也坐着一个人,要比他年轻一些,约莫三十来岁,此时正低声的和中年男人说着些什么,大约是叫他别生气之类的话。
“切,没意思。”黄毛嗤笑一声,双手抱胸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但看来看去,也是些无趣的树木,一路上相差无几的景色,早就看得他极为不耐了。
大巴车安静的行驶在路上,也许是夜深霜重,山间不知何时形成了一股白茫茫的雾,大巴的车灯落入迷雾中,仅能堪探前方一小段距离。
路况越来越差,大巴车似乎是行进了一道乡下土路,满是细小碎石,坑坑洼洼,大巴在其上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行进得这般摇晃,却无人抱怨一声。
咚!砰!
大巴摇晃间,没有坐稳的人直接被甩出了座位,咚的一声过后,躺在大巴车地板上的人却没有爬起,他闭着眼睛,只有身体偶尔随着车的摇晃而晃动。
因为路况奇差,他的手臂一下一下打在坐椅下面,可哪怕这样,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车厢静了下来,司机眼神平静的开着车,在他身后,一个个座位上的人都耷拉着头,全都昏死了过去。
坐在最后面靠着车窗的人一只手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五指成掌,遮住眼睛,头轻点,好似也睡着了。
他半遮着脸,看不清具体的样貌,落在脸上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隐约的青筋彰显着力量感。
侧脸轮廓线条流畅凌厉,隐约从指缝中能窥见的一点半点,让人更好奇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更别提他身上的衬衣马甲勾勒出笔挺的脊背,劲瘦的腰身。
巍峨古堡铁门周遭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随着最后一盏灯的骤然点亮,大巴车也在铁门前出现。
司机没有叫醒任何人,而是自己直接将大巴车驶入了不知何时打开的古堡铁门内,穿过衰败的花园,挂满蜘蛛网的亭台,绕过早已干枯的圆型喷泉,直到在古堡前才停下。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睡死过去的一群人,掐灭了脚边的香,无声无息的下了车。
这一行为却让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简元白犯了难,是现在下车跟上去呢,还是随着大部队的醒来而“醒来”静观其变呢。
没等他犹豫多久,车厢里面的人就有了动静。
“谁,谁打我?!”
一声大吼,让车厢里的人纷纷惊醒。
躺在大巴车地板上的少年人噌的一下坐起,惊魂未定的左右看了看,“哎?我怎么躺到地上来了。”
“我刚刚...睡着了?”
“嘶,我的手怎么这么痛。”
简元白闻声看了少年人一眼,全程清醒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少年人为什么手痛,他视线没有在那个人身上停留,而是借着“醒来”又环视了一圈大巴车里的人。
大巴车是三十三人座的,但车上实际只有三十个人,若是加上司机,就有三十一人。
而现在,确定了只有司机一个人不见了。
司机不见了,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黄毛最先下车,骂骂咧咧道:“把老子拉来这里,人呢?”
他视线一抬,夸张的张大了嘴巴,“我靠。”
眼前赫然的一座巍峨雄伟的古堡,人站在古堡前,只觉自身之渺小,扑面而来的庄严肃穆的气息,让人惊叹它会是在什么年代建造而成。
大门敞开着,华美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大厅,精致的水晶吊灯反射出粼粼灯光,放眼往里看去,宽阔的楼梯处在正中间,又在半途分成一左一右两个楼梯,而楼梯上,大厅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挂画。
画面色调主暗,如深渊般的黑色调中,一束光自中心打下,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站在光下,微微侧过头,露出些许侧脸,鼻尖秀挺,唇色红润。
他好似在黑暗里发着光,又好似他就是黑暗本身。
大巴上的其他人都纷纷下车,走进古堡,到处东看看西看看,赞叹着这里的精致宏伟时,唯有简元白站在门口没动。
他目光落在那副巨大的挂画上,许久没移开眼。
直到,“你们应约来此,皆为自己的愿望。”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壁炉前面亮起的巨大屏幕,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出现在屏幕当中,朝着众人弯了弯腰,他带着斜式面具,露出了些许鼻子和嘴巴,看得简元白忍不住皱起了眉。
拙劣的模仿者。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出了这个想法。
黄毛率先问道:“你是谁,说好的钱呢?”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笑了下,“你们可以称呼我为H,我是黑夜的忠实的拥护者。”
“至于钱...”
他话里带着未尽之意,却突然停了,咔哒咔哒机械转动的声音取代他的话语声响起,壁炉沉入地底,一个透明玻璃罩缓缓升了上来。
里面一叠一摞的,全是钱。
黄毛眼睛都瞪大了,其他人也紧盯着逐渐上升的玻璃罩,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绝大部分人都眼热的盯着这些钱。
等到玻璃罩升起,黄毛最先一步冲上去,猛地一拳打在玻璃罩上,却被反作用力震得后退了两步。
“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他见自己打不破这个玻璃罩,便暴呵一声吼起了其他人,其他人如梦初醒,连忙跟着一起试图打破这个玻璃罩。
哪怕没有数过,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钱绝对上亿了。
上亿啊,那可是上亿的钱。
用拳头砸,用身体撞,搬着椅子砸,甚至有人取下了墙上用作装饰的斧头,砰砰砰!一斧头一斧头死命的往玻璃罩上劈砍。
可别说是击破了,这玻璃罩上甚至连个细小的裂缝都没有出现。
自始至终,屏幕后面的H都没有开口阻拦,他站着那,大屏幕在透明玻璃罩前,他明明看不见情况,却怡然自得好似看了一场精彩的小丑演出。
简元白也没动,他站到了玻璃罩旁,等着H再度开口。
直到所有人气喘吁吁,黄毛骂骂咧咧的走到屏幕前,“你耍我们?”
H轻笑,“我只是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游戏的胜者,才可以赢得这些奖励。”
“什么游戏?”
“我不想要钱,有别的奖励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黄毛看向询问的人,发现正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轻蔑的啐了一口,“什么人,钱都不要,傻的吧。”
H则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他双手猛地摊开,夸张的往后微靠,“金钱,权力,地位,美人,只要赢得了这一场游戏的胜利,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场的三十个人,眼神越来越炙热,而这时候,H猛地向前,整个人像是透过屏幕看到了在场的这些人,语气幽深蛊惑:“甚至是...”
“起死回生。”
短暂的安静下,是水落入油的沸腾,H将手指放在嘴边,“嘘。”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谁杀死了我。”
屏幕上画面一闪,卡通小人物开始演示整个游戏的玩法。
每日早餐,晚餐之时,餐桌中间会出现一个罩着的餐盘,餐盘当中摆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需要躲藏起来,而其他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他,并杀了他。
画面上,一群蓝色小人捅死了红色小人,大厅内,在场的三十个人面色都不太好,有人惊得发出了声音,有人害怕得退后了两步。
“要杀人吗?”
“假的吧,怎么可能。”
“玩这个游戏会死吗?”
“真的要杀人吗?”
“骗人的吧?”
众人低语交谈,屏幕里面的游戏介绍还在继续。
每天的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下午的六点到凌晨两点是游戏时间,早上出现名字的那个人只需要九点到下午五点这个时间段里平安躲过追杀,游戏就进行到下一轮,也就是,晚餐时新出现的那个人名,会成为新的追杀目标。
被追杀的目标,称之为鬼。
参与游戏的,总共有三十个人,会按照某种顺序,让三十个人的名字依次出现,当所有人的名字全部出现过一次后,又会以新的顺序,轮流出现还活着的人的姓名。
每日的游戏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会由古堡里面的钟提示,鬼的名字在早上九点出现在餐桌上,那么一旦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则不得再追杀这名鬼,否则,下一个鬼的名字将不会按照顺序,而是直接是错杀了鬼的人成为下一名被追杀的鬼。
晚上的规则,也同样如此。
卡通小人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它的头上出现了象征着胜利的桂冠,显然,这个游戏的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屏幕再度一闪,H出现在了画面当中,“这么简单的游戏规则,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一个圆脸的女生胆怯的开口:“我可以不参加吗,我想回去了。”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道:“真的杀人吗?”
“不杀人行不行?开玩笑吧?”
“玩这个游戏会死?”
H似乎笑了,“想要退出,只需要等到明天早上,会有司机送想要退出的人出去。”
“少了人,自然也就少了竞争者,游戏依旧会继续。”
H古怪的动了动唇角,意有所指:“各位请放心,你们在这里做的所有一切,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提前退出的人,我们也会让他们保守秘密。”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双手鼓掌道:“那么,游戏开始。”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屏幕一闪后熄灭,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铛的一声响起。
众人寻找声音看去,就见立在大厅正中央楼梯边上的古旧的摆钟指针指向了六点。
那是一款老式的摆钟,像个柜子,上面是钟的表盘,下面垂着长长的钟摆,能够在定好的时间敲出响声。
情绪最外露的黄毛最先发出惊叹,“我靠,现在才六点?”
上大巴之前,他们的手机都被没收了,自然是不知道时间的。
一位带着眼镜的男人开口道:“可能是山间树木太茂盛,雾气又重,加上现在又入秋了,天黑得本来也早。”
男人推了推眼镜,看了眼所有人,“不如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彼此也好认识认识。”
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开口道:“那边好像有动静。”
她的话打断了眼镜男,众人也听见了响动,连忙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出,从大厅左侧拐入,竟然直接进入了一个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最引人注目的,赫然是最中央,被铁制的餐盘盖罩着的那个盘子。
众人愣住了,大家看着那个铁罩子,竟然一时间没有人敢靠近。
简元白落后其他人半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黄毛咽了咽口水,眼镜男皱着眉,倒霉撞了手的少年紧张新奇,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缩了缩肩膀,圆脸女生往后退了一步,中年女人害怕的捂住了嘴...
大部分都是惊讶,恐惧,怀疑,偶尔有人还有些好奇,没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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