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蔚放下手机,他盯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直到两分钟后手机自动熄屏。
他倒不是担心兄弟俩的吃饭问题,而是想知道家长会上的情况如何。
希望没闹出来什么意外。
尤其是陈念那边。
陈蔚的担心自然被对面的女人看在了眼里,她出言问道:“有要紧的事儿吗?”
她化着淡妆,兴许是因为浑身散发出的精气神,看似极为年轻,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已经三十露头了。
她斜分的卷发遮住半边额头,隐约能够在抬头低头的发丝晃动中,窥见额角被遮挡的浅浅疤痕,一只银色的蛇形纹身攀附其上,让疤痕变为了巧妙的装点。
汤槐月在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担任研究员,她和陈蔚因为一场偶然相识,之后就便经常联络。
最开始时他们谁也没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随着认识的时间久了,关系逐渐亲密,才慢慢变得更加了解对方。
陈蔚在不久前给她坦明了自己的确切情况,他带着两个十七岁的男孩,虽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但在陈蔚眼中,两个孩子就是他亲生的。
汤槐月并不介意,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了陈蔚她的过去。
她二十三岁时和自己的大学同学结婚,结果婚后数年一直没要上孩子,去医院检查发现天生不孕,前夫毫不犹豫地选择同她离婚。
之后汤槐月一直没再恋爱,把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
他们双方都有挺多故事,但很显然,也都并不介意彼此的情况。
陈蔚:“我俩儿子今天家长会刚结束,我想问问他们进行的怎么样。”
“家长会?找别人帮忙代开了吗?”汤槐月讶然,陈蔚全程都在陪她,要不是刚才说,她都不知道还有需要陈蔚参加的家长会。
“不是,他们两个相互给对方开的。”陈蔚向汤槐月解释了昨晚陈词的提议。
汤槐月听罢,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怪有意思的。”许久之后,汤槐月忍不住笑了,“确实也没毛病,让哥哥弟弟去给自己参加家长会也挺好,我有点想知道他们的老师会是什么反应。”
“我也想知道。”陈蔚好奇得要命,具体情况得等自己晚上回家才能知晓了。
汤槐月:“你要回家吃吗?现在家长会结束了,孩子们应该回家了吧?”
“刚刚老大给我发消息,说要在同学家里吃,咱们在附近找家店吧。”
陈蔚正说着,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电话提示的界面上显示出“念念”的备注。
“喂。”陈蔚接通,“怎么了?”
陈念:“爸你现在在哪?”
陈蔚:“我在南八路上。”
陈念:“具体是哪家店啊?”
陈蔚:“路中间的茶馆,就我之前带过你们俩来过的那家,干嘛问这么详细?”
“没事!”陈念直接挂断,只留下陈蔚茫然地面对着嘟嘟忙音。
真是的,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要干嘛。
陈蔚和汤槐月商量着要去哪里解决晚饭,突然,汤槐月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茶馆门口,眸中流露出好奇神色。
陈蔚回过头,只见一大簇蓝白相间的花束,朝他快速移动而来。
看到被花朵遮盖着的那半张脸,陈蔚表情瞬间转为错愕。
“念念?!”
陈念径直地忽略了陈蔚,来到他汤槐月身边,笑着将怀中的一大捧花递给她:
“姐姐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花店里看着买了。”
汤槐月赶忙惊喜地站起身,面前的少年眼眸明亮,笑容开朗,面庞被盛放的花朵映衬,宛若下凡的小天使。
“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了。”陈念把花往前递了递,“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汤槐月把花接过来抱在怀中,欣喜地触碰其中当做装点的满天星。
花朵配色和谐,各种颜色的搭配,甚至比她在网上看到的图片还要漂亮。
这应该是陈蔚专门学习美术的小儿子吧?
陈蔚这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哥呢?”
“在这儿呢。”陈词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陈蔚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陈词怀里抱着个米色的礼物盒,他同样来到汤槐月身边,把盒子递给她。
“姐姐,这是送给你的。”
陈蔚听到俩儿子对汤槐月的称呼,额角一跳。
他还突然添了辈份是吧?
毫无疑问,兄弟俩的每一个举动都完美踩在让汤槐月高兴的点上。
“谢谢,谢谢你们。”
汤槐月看着面前容貌完全相同的双胞胎,根据陈蔚给她说过的信息和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推测道:“这个是弟弟陈念,这个是哥哥陈词吧?”
“猜对了!”陈念打了个响指,“姐姐您真聪明,第一次见到我们两个就能正确认出来,很少有人能说得这么准呢,就连我们俩的同学也经常被骗过。”
汤槐月失笑:“我知道,你们爸爸给我说过你们的光荣事迹。”
三个人就这么直接聊起来了,陈蔚在对面听着,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什么情况?兄弟俩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过来找他了?
哦不对,是过来找汤槐月的。
他应该只是起到一个路标的作用。
“我说你们两个。”陈蔚终于忍不住了,“家长会开得怎么样啊?该不会惹了事情,故意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吧?”
“怎么可能!”陈念对陈蔚的怀疑嗤之以鼻,“我都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在那么多叔叔阿姨面前讲话了好不好?而且老师还鼓励我了呢。”
陈蔚对陈念的话表示怀疑,他倒不是觉得陈念说了谎,但肯定避重就轻,忽略了一些挺重要的细节。
“我也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发言了。”陈词同样语出惊人,“傅天河这次考试进步特别大,我给陈念开家长会,顺便也帮他听了听。”
陈蔚:“……”
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家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呢?
陈念和汤槐月欢快地聊了几分钟,而陈词就趁这个功夫给陈蔚说明了具体情况。
“傅天河还在他家里做饭,我和陈念待会儿就过去吃,你今天晚上不用急着回家。”
陈词把爸爸安排得清清楚楚。
“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蓄谋已久?”陈蔚指的是他们带来的花和礼物。
陈词:“也不算蓄谋已久吧,陈念开家长会,旁边坐着沙弗莱的妈妈,他和阿姨聊着天突然想到可以问问,问到之后就买了东西过来了。”
“果然是陈念出的鬼主意啊。”
陈蔚笑着叹息一声。
但这样也好,他之前还想过要怎么让孩子们和汤槐月认识呢,如今也省了好多心思,而且看起来大家相处得很和睦。
说实话,陈蔚觉得以陈念的性格,很难有人会讨厌这个小机灵鬼。
陈词戳了戳陈念腰间,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
陈念这才颇为不舍地停住了话音,他作为社交恐怖分子从不知晓怯场和尴尬为何物,笑着对汤槐月道:“姐姐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等有机会下次再见。”
“好。”汤槐月站起身,就要送兄弟俩,“你们怎么过来的?要我开车送你们吗?”
“我们打车过来的,再打车回去就行了,姐姐你总不能打算把我爸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吧?”
陈念眨眨眼。
汤槐月这才意识到陈蔚还在,他们两个原本打算一起找家饭店去吃晚饭。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姐姐再见!”
陈蔚主打的就是一个在沉默中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汤槐月把兄弟俩送到茶馆门口,确定他们坐上车了,才重新回来。
“这两个孩子真是不错。”汤槐月赞不绝口,“你独自把他们两个带大,也费了很大力气吧?”
“老大很省心,几乎不用我怎么管,就是老二经常会搞恶作剧,前些天我还因为他们互换身份暴露,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去了。”
汤槐月之前听陈蔚提过双生子互换身份,但也只是简单地一说,如今亲眼见到双胞胎兄弟,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
俩孩子长得完全一模一样,要不是表情有所区别,还真难把他们分出来。
怪不得能足足瞒了将近两个月呢。
“我们先找个饭店吧,等菜的时候再来详细聊。”陈蔚站起身。
他帮着汤槐月拿着陈词送的礼物,汤槐月自己捧着那一大束花,两人并肩离开茶馆。
“感觉有点开心啊。”陈念坐在出租车后排,神清气爽,“这个姐姐看起来好漂亮,是做什么工作的?”
“等回家之后详细问问。”陈词捧着手机给傅天河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和陈念马上就到。
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顺便买些饮料水果之类的。
陈念:“真没想到傅天河还会做饭啊,不知道好不好吃。”
陈词:“他从小就独自生活,肯定会做饭,不然万一遇见意外情况只能饿着。”
“从小独自生活?”陈念发出疑问。
陈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陈念并不知道傅天河家里的真实情况。
“傅天河的爸爸妈妈是出事了吗?”
陈念都这么问了,陈词也只能对他道:“他爸妈离婚,跟着妈妈,后来妈妈生病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这些你不要给别人说。”
“啊,怪不得他要在外面打工赚钱,原来如此。”陈念颇为唏嘘,“从小独居还能这么优秀,真厉害啊,有点好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陈词:“他精力比平常人要旺盛吧,我听他说他每天只需要睡五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而且还不需要午睡。”
“好羡慕!!!”
陈念听罢嫉妒极了,他可是正常情况下一天要十个小时才能睡够的超困选手,这样一来,傅天河每天的清醒时间要比他多出来五个小时。
按照老师们最常用的算法,一年要比他额外多出七十六天的时间呢!
“先天基因的优势比不了啊。”陈念叹息一声,“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有的人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就够,还觉得是夸张,没想到现实当中竟然真有这样的,据说懂王每天也只用睡三四个小时。”
聊着聊着就到了小区门口,陈词和陈念下车,去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桶可乐和半个西瓜。
马上就要到西瓜旺季结束的时期了,之后想吃就只能花高价买大棚里的,昂贵还味道不好。
陈词带路,领着陈念抵达傅天河家门口。
等待开门的功夫,陈念好奇地伸出手,去抠过道上即将剥落的墙皮
不曾想他就稍微碰了一下,早就脆弱不堪的墙皮便剥落下来一大块,掉在地上,吓了陈念一跳,后面灰色的水泥墙底露出,活像得了牛皮癣的病人。
陈词看了一眼,不对弟弟的手欠做任何评价。
陈念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撅嘴想吹口哨但发不出声音,好在这时傅天河也把门打开了。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同时传入耳中,傅天河一手还拿着锅铲,另一只手按着门把手给他们开。
做饭做得实在热了,傅天河就把上衣扒掉,直接穿了围裙。
坚实的臂膀和大片皮肤映入陈词眼帘。
傅天河平日里练体育都穿着背心,他肩膀和胸口处有明显的晒痕,两种肤色的分界线相当清楚,如同专门刻画的人体彩绘。
陈词站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倒是陈念被挡着,还好奇地从哥哥后面探出头来。
怎么了?
意识到门外站着的是兄弟俩,傅天河立刻火速地冲进厨房,把门掩上。
“发生甚么了?”
陈念没看清具体状况,见傅天河一溜烟地跑了,颇为好奇。
“锅快糊了!”傅天河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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