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茱睫毛一抖,“看不出来,你以前挺能忍。”
“我也没想到,你就这么经不起考验。”江令屿左臂扣住她左侧腰,微微揽着。
孟茱声音平和,“一个月,很久了。”
久到她没想到,认识三哥时,他脑袋上就挂着只剩最后一个月的生命时钟。
而那段时间,三哥几乎用了所有方法,在繁杂的课外时间,带她看世间万物,为她灌输养分。
后来,现在,包括未来,她都想以各种精彩的姿态活下去。
“一个月很久吗?”江令屿没听说过,孟茱和谁谈恋爱,能超过一个月。
此刻她妖媚的狐狸眼半沉,姿态懒散,有种看透一切的慈悲感。
窗外阳光明媚,树荫下蝉鸣不止。
孟茱垂首,撕掉课本上写着三哥的那页纸,一头海藻黑发也跟着散下来,错乱有致的卷发发丝,在阳光下起舞。
周围一切都均为她的背景,框外的江令屿有点发愣,不自觉收拢绕在她细腰上的手臂。
“你处理。”孟茱把那张纸递他桌前。
江令屿没看这张纸,视线一直投足在她脸上,“茱茱……”
身后有人拍他,他回头,是挂着耳机的时戾,“江令屿,你咋这么欠呢?你把3号球衣抢了,我穿什么?”
“什么球衣?”孟茱也转首。
“你不知道?!”时戾微微探身,抓一把她桌前的车厘子,“还有吃的没?”
“你赶紧睡吧。”江令屿眼神制止他。
“……”孟茱把车厘子连盒端过去,“奶茶喝吗?”
时戾贱嗖嗖抬眉,“你男朋友瞪我!”
“有吗?”江令屿表面笑嘻嘻。
这才不到一分钟,孟茱后悔告诉他了。
活挺好,维持恋爱固炮关系吧。
她重新转回脑袋,顾自抠手机。
之后江令屿没穿3号球衣,买东西。也没再刻意挑货架后第3个。
几个月下来,孟茱依旧我行我素。
有时她请假了,或是两人在哪个局上碰到了,江令屿总跟她抱怨,他都是从朋友嘴里知道。
问她在哪,她回:【不想出门。】
问她要不要吃饭,她回:【你自己吃吧。】
问她下课没,她回:【等下要练舞。】
他觉得太冤枉了。
所以孟茱心情好的时候,经常宠他,【之前那个酒店,周六晚上,睡不睡?】
或者在商场,看到好看的袖口或者领带,也会问他:【喜欢吗?要哪个?】
在酒店,两人的交流比一周还多。孟茱知道他气不过,总想法子稍微治治她。
她很舒服,从不反抗。
大一暑假,孟茱好不容易跟她哥说通,白天要跳舞,傍晚去朋友介绍的商业活动上,给模特们化妆。
江令屿送她回家时,上车后把手机递给她,“茱茱,我准备了一个惊喜,希望你喜欢!”
孟茱两眼一抹黑,“我没空去旅游。”
知道她的安排后,江令屿把车停到城北别院的路边,侧身,抬着那张一本正经的矜贵模样。
两个月不能做爱,孟茱也有点遗憾,探身,左掌从他的短袖下摆伸进去,语气微软,“真没空。”
“茱茱,你怎么……”
江令屿无奈地捉住她的手,往胸膛带,轻叹气,“什么都不告诉我。”
掌心贴上他温热的左心房,像是摸着程序处理器的散热口。
化妆专业的学生,早点进社会也不一定能吃上热乎饭,这有啥好说的?
孟茱捶他胸口,拉着娇声,“拜托!我喝口水上个厕所,也要汇报吗?”
“你要是说了,我就能接送你。”江令屿声音温柔,微扯衣领,低首亲她手指,“现在也没关系,等下次再去就好。茱茱,你把时间表发给我,以后我接你上下班。”
故意挑刺儿责怪他,他只知道关心她。
孟茱有点心虚,“哦。”
暑假期间,只要她需要出门,江令屿每天送她去舞蹈室,送她去休息室后台,送她回家。
时间久了,孟茱觉得他很像金毛狗。
所以江令屿来家里吃饭,或者带她见他的朋友,她从来不会管他。
中途因为受不了孟茱这副傲慢,他闹过小情绪跟她冷战,最后都以他单方面示好结束。
这次吵架不同,奶奶出事儿了,她顾不上别的。
江令屿中途回了趟本家,所以他不知道。
这晚半夜,柳枝枝找她吃饭。饭后,她不顾危险,偏执的回城北。
坐上出租车时,孟茱承认,她有点习惯江令屿操控她的意识,在对话框输入:zuoaima……
手指起起落落,最终出租车开到路边,金鸡报晓,天色渐白,她也没发出去。
打开窗户,新鲜空气直冲面庞。孟茱深吸两口,筛洗那些不堪的陈年旧账。
付款下车,她拐角往家走,眼神随移,江令屿在眼前20米处的家门口立着。
这会儿她打起12分精神,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条纹外套配白T,下面黑色休闲裤,脚上踩着她买的限定球鞋。
孟茱吁一口气,有意敛步,“江令屿,你怎么来了?”
后者闻声侧身,敞步上前抱住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江令屿箍得很紧,几乎是密不透风,一点儿气息口都没给她留。
眼下这个情况,孟茱是渴望拥抱的。
现在真被人狠狠扣在怀里,往他身体里柔,孟茱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马拉松跑到身体临界点,下一秒要晕倒时,有个人抵着她脊梁骨,非得加油打气陪她跑。
真诚又愚拙。
“我想去看看奶奶,行吗茱茱?”江令屿话里满是担忧和关切,搞得孟茱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无奈道,“你先松开,回去说。”
没进正厅,孟茱带他上楼进自己房间。
开门后,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房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酒瓶。
别说江令屿,她自己也不自觉凝起眉头。
没管这团乱麻,孟茱在门口拖鞋,赤脚窝沙发上,身体半躺,“你从哪儿知道的?”
门口的江令屿也跟着脱鞋,光脚从鞋柜里穿上拖鞋,把她的鞋放架子上,拿起她的拖鞋进来,“昨天看到一把玉梳子,直觉奶奶会喜欢,想听听叶凡哥的建议,他说奶奶前阵子晕倒了。”
语毕,孟茱松一口气,还好她不知道她哥和她妈的事。
小时候她妈张水格发现她有遗传性哮喘后,抛女弃夫,说是要追求什么音乐梦想。
隔代遗传哮喘的几率很小,孟茱就是那个倒霉蛋。
张水格本就对婚后生活万分不满,得知结果撂下一张离婚协议,拿着房本一走了之。
中途张水格一个电话没有打过,孟茱想妈妈时都是奶奶陪着。
出去追梦这些年,她梦想没追上,反而跟着酒吧里那些不正经的人学会赌博。
这两年张水格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第一次刚好被孟侦看到。
他警告张水格不要出现,从自己腰包出钱解决,瞒着她和奶奶。在律师的建议下,一直有录音和字条存证。
起初是借三千,知道三木牛肉面馆后,张水格逐渐变成要,管孟侦要的越来越多。他每回都跟张水格单独交涉,不让她去找她和奶奶。
两万,十万,一百万……
每次都说下次不会了,不给她的话,孟侦又怕她找社会上的混混,去骚扰她和奶奶。
前阵子张水格狮子大开口,说要拿100万还赌债,不还的话那些人要剜她器官,还会找上孟茱和奶奶。
找人查了才知道,张水格在她好了三年的男朋友小龙的诱导下,走上赌博这条路。
到头来欠一屁股债,当年她拿走的那套房,已经输没了。
小龙比她年龄小,一身蛮力,不开心时会打张水格,打完又求她、跟她道歉。
她现在在酒吧卖酒,挣的钱要顾生活。走投无路之时,小龙便打上她前夫家的主意。
欠了多少钱孟茱不知道,总之是她现在还不起的无底洞。
前几天,小龙请朋友去三木吃饭,最后没给钱。问了说都是一家人,要什么钱。
第二次就是她哥打架那天,那两个胖子是小龙的朋友,嗑完药神智不清,开始互殴。
没想到要债的人直接找到奶奶这里。奶奶哮喘犯了倒在地上,一群人看事情不对劲,拔腿就跑。
“茱茱,你去哪儿了?”
抵在江令屿肩头,孟茱木然不动,闻着他身上的肥皂水味儿,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舒心感。
“嗯?去哪儿了?”
“嘘——”孟茱困意上来,揉揉山根,“睡醒再说,我现在很困。”
语落,她起身去卫生间卸妆。
出来时,江令屿已经整理好混乱的房间,一床被子平整铺着,他坐沙发上抠手机。
孟茱头一回觉得,这男的除了给她泄欲之外,好像稍微有点用处。
“江令屿,10点把我叫起来。”说完她爬上床,倒头就睡。
一旁江令屿躺也不是,坐也别扭,站旁边眼神定格在孟茱身上。
从恋爱开始,孟茱单方面闭塞沟通,要么床上见,要么漂流瓶联系。
这么久过去,她一点儿没变。
书架上抽出来他上次看到一半的书,看完后刚好十点,看孟茱睡得香甜,他没叫她,兀自点外卖。
拿外卖上楼,江令屿到走廊便听到孟茱正在打电话。
“对了哥,这个挂坠是枝枝送你的。”
“行,那你照顾好奶奶,等我过去接你的班!”
侧身进卧室时,孟茱正垂头收拾床头柜的东西,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一眼没往他身上撂。
“十点怎么不叫我?”她话里声音带着不满。
江令屿到桌前拆外卖,“看你正睡得熟,没想吵你。”
孟茱抬首,觑他一眼,狐狸眼里满是不耐,“行吧,我真他妈服了!”
“孟茱,你不觉得这话很过分?”
平时江令屿都叫茱茱,孟茱让他换一个,他死活不改,她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
不是听不出来他话里挤压的情绪,孟茱没心情跟他掰扯,“嫌我过分你可以走,没人拦你!”
说完江令屿起身,换鞋后夺门而出。
“神经!”孟茱继续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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