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他,行,我帮你。」阿神眼神坚决,并非玩笑。
「无故杀活人是大忌,我不能连累你,我的仇我自己报。」
他仰头闭眼长叹一口气,像是与内心争斗多时后无可奈何的自我妥协,最终,他回头了,带着我回到阿信身前。
阿神将我放下,我撑着精疲力尽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阿信,他大惊失色地躲在东倒西歪的烤肉架后头,怯懦的样子没有当年俊气的半点痕跡,时间带走他的年华及风采、带不走他犯下的罪孽。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懂他为何对我和父亲痛下杀手。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信猛摇头否认。
林玉英忽然出声:「他是为了钱,杀了你父亲自然遗產全到了你手上,他就能坐享其成。」
「你接近我就是贪图韩家的财產吗?」
「我、我没想杀韩院长,可是那天等我、等我回过神,我就已经满手鲜血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世以,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他只顾替自己开脱,间接承认了对我的虚情假意,如果水鬼有眼泪,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想将当年错信阿信以及这六十年来恨错人的愚蠢与枉然一股脑宣洩而出,眼泪或许无用,但在绝望无助之际,它似乎成了最后的救赎,如同幼时一场哭泣后又是崭新的开始,我盼望着眼泪能消弥困缚我一生的执着与恩怨,可惜……我没有眼泪,有的只是无穷的懊悔与不甘。
「信你?上次我信你害死了我父亲、也赔上自己一条命,这次我要你为你的背信弃义付出代价!」
我用仅剩了一点力量扑向阿信,打算与他同归于尽,未料他在烤肉架边上找到一把瓦斯喷枪,他知道我是水鬼,除了驱鬼符咒,火更是我的死穴,为了自保,他像当年一样毫不留情将喷发的烈焰尽数燃在我身上。
窜烧的火舌很快就爬满我全身,我感到无比痛苦,也晓得再也无法手刃仇人,我虽没能亲手杀了阿信,可是我相信总有一日会有人替我讨回他欠下的债。
身体处处散着炸裂的苦楚,脑中响起无数巨响,转瞬间我开始失去感知与肢体,先是没了双脚、无法站立而摔倒在地,接着两手也逐渐消失,后来躯干……也被烈火烧得一乾二净,直到我彻底失去光明、陷入黑暗前,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阿神、老江、林玉英三人拼命想救我的身影……。
要是上天能再多留给我一点时间,纵然只是几秒,我真的很想对他们说说心底话。
我想对林玉英说声抱歉,我的愚昧害得她一生活在恐惧与误解之中。
我想对老江说声感谢,因为有他的及时阻止我才没有误杀好人、铸下大错。
我想对阿神说……嗯……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需要多说的,纠葛了六十年,如今再道谢或致歉都显得多馀,只希望他能继续开心活着,裸奔吓人也好、骗人入山也好,还是那样无拘无束、自在妄为更适合他。
没想到啊,死前真的会口出好话,从前还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骗人的。
不,不对,我刚刚才说希望阿神尽量捣蛋胡来,怎么能算是善呢?
或许我真正求的是「无憾」二字吧,无憾很难,所以只能期盼。
期盼着过去……期盼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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