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济嵐是在房外的嘈杂声中醒来的。看了看手机,居然忘了设闹鐘!四处望去,一名队友还在睡,但其它两张床却已空。赶忙爬起,他衝出房门,寻找凌彦安的身影。只见凌彦安已洗漱完毕,正和其中一位队友在走廊上聊着昨夜队友们闹到多晚。见到惊慌失措的学长,他微笑扬起,喊道:「早啊学长,你...还好吗?」
吁了口气,心神顿时安定下来,萧济嵐苦笑地回:「早安,我没什么,找到了。」
最后那三个字,是悄声说出的。别人听不见,但凌彦安,却知道学长为何如此失态,只有他身旁的队友摸不着脑袋地目送着萧济嵐有些狼狈地,缓缓地走回房间。
「幸好没事....」萧济嵐悄悄呢喃道,原本有点忧心,深怕今早一醒,小学弟会已逃出校外,回到他母亲住处找她了。
所幸小学弟还在学校,还若无其事地和旁人聊着天,心情看上去也比昨天平静了许多,令他终于放下心。
大伙们依依不捨地离开了言朔高中,结束这三天两夜的旅程。萧济嵐有些惊喜他不必太过在意小学弟的动向,因为凌彦安自今早起,便自动自发地跟在自己身旁,或许是因他昨日陪学弟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光,彼此有了更牢固的信任。李明瑜在他俩身旁等着游览车,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奇异,却闭口不谈。凌彦安看在眼里,心想着一定是这位学姊帮了自己的忙。待游览车到达,他们排起队入了座,萧济嵐和凌彦安虽什么也没说,却极有默契地又坐在了一块。车上吵杂无比,大家或许都因在回家的路上了,而特别不捨,想聊天聊个够本。
「浴巾我拿回去洗了再还给你。」上车后,凌彦安突然说道。
「如果你觉得有安抚到你,那就留着吧。」萧济嵐回,笑容舒展开来。
「嗯...好像有吧,不过昨天我也累坏了,一上床就秒睡。」捲发少年也咧嘴笑开。
「那就好。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更好的一天。」点了点头,萧济嵐回。
过了会,凌彦安满脸认真,垂眸后缓缓吐出:「我...真的很感谢学长你昨天陪着我。一开始,我非常生气,以为自己的计画要失败了,但没想到学长你就算可能会受到处分也要跟着我。我起初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面对,后来我发现,幸好学长有陪我去见我妈。如果你不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从我舅舅那里要到我妈的住处,不知道见到她之后有没有可能忍住不扑上前去,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独自面对后来的情况。」
昨日的记忆,宛如海市蜃楼,凌彦安明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了什么人,但现在仔细梳理,窥入细节后,却只有似曾相识的朦胧,不真实之感。或许从极大的震惊,到后来的哀痛后,他自动蒙蔽了事件的发生,以自我防卫。而学长,是那已模糊的细节里,唯一清晰的存在。萧济嵐伸出强而有力的双手,在他执意前行时,在后头将他撑起,陪着他。在他快要倒下时,来到他身旁,将他拉起,守着他。
顿了顿,凌彦安再开口:「所以,真的,谢谢你,学长。」说完,他望向萧济嵐,虽嘴角带着笑,眼眸却又起了粼粼波光。
喉结滚动了下,萧济嵐柔声道:「我没有经歷过你的痛苦,所以我无法了解你到底有多痛。但我就在你身边。你想哭,就来我这里哭。你想诉苦,我就聆听。你想洩恨,我就当你的出气包。这样好吗?」
鼻子吸了口气,凌彦安大大地点了点头,两手迅速地擦去自双眸滑下的泪水。萧济嵐将大掌覆上那满头的蓬松捲毛,揉了一揉。
两人沉默了一阵,各自平缓心情。
突然,萧济嵐问道:「所以,我们刚到言朔高中的那天晚上,你深夜跑出去...真的是去透气吗??」
刚刚的气氛确实有些奇怪,自己刚想找话题缓解时,学长便已抢先一步。而这彷彿是个好笑的问题,因为当学长问了这问题后,凌彦安开始咧嘴笑起。
「我,我原本隔天想翻墙出校园,那天晚上先去探路。」凌彦安说着,继续笑着。
被传染了笑意,萧济嵐嘴角弯起,再问:「结果呢?」
「结果,到了围墙时,我发现到处是箭头栏杆,才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翻过去的。我没经验,总看书里,电视剧里的别人翻墙如翻书一样简单,还以为没什么难的。」说完,凌彦安已开始哈哈大笑。
两人捧腹大笑,身旁的队友们不明就里,只觉得两人从上车起就直在那说悄悄话,现在又发神经地大笑,有些滑稽,也被感染笑意地笑了起来。
「大部分学校的围墙都是这样的。就连我们学校的围墙也是。」萧济嵐笑喘着气说道。
「就说了我没经验!而且我平时没事看学校的围墙干嘛?」凌彦安辩解,笑意满满。
摇了摇头,萧济嵐说:「好好的计画被书和电视剧给误导了,是满憋屈的。」说完,又笑了声。
「幸好隔天的b计画有成功,你说是吧?」凌彦安突然靠近学长,贼兮兮地说道。
萧济嵐这一下心跳加快,双颊因感到学弟突然靠近的气息而灼热,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短裤。他点了点头,希望自己双颊并未泛红,被学弟看见。
「我也知道,学长你今早慌慌张张地衝出房门是为了什么。我猜,你是怕我又跑出去找我妈,对不对?」凌彦安又说,神情平静下来。
再点了点头,萧济嵐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他可不想令小学弟认为自己不信任他。
有如完全理解学长的眼神询问了什么,凌彦安抚慰了他无声的不安:「不会了。那种伤,受过一次就够了。至少让我见到她,看她现在过得好,有疼她的丈夫,还再有了家庭。我妈妈她值得。」凌彦安说,故作轻松,眼神却藏满了苦涩。
萧济嵐深深地看着他,不语。
十五岁的年纪,应是仗着父母对自己的关爱过剩而叛逆撒泼的年纪。凌彦安这话再怎么听,也不像自一名半大不小的孩子口中述出。苦处终究使人成长,使人学习,使人珍惜自己仅存的人事物。
而凌彦安,向来不是将自己封闭于伤痛之中的人,至少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如学长说的,一切都会更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入肺,与昨日吐出之气截然不同,这是焕然一新,放下伤痛的一口气。
「对了,学长。你说你朋友帮我们掩护了脱队的事,是不是李学姊帮的忙?」凌彦安问起。
点了点头,萧济嵐说:「对,是她。」顿了顿,他问:「你知道...她一定会问我怎么了。你...会想让我和她说你家里的事吗?」萧济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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