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是读哪一校的?跟这里比起来有没有差很多?」
「你还没熟悉这学校吧?我们等等可以带你转转认识一下喔!」
「你是为什么搬来这里的啊?在北市上学压力很大吗?」
「欸听说你有个表弟也在这学校,是真的吗?」
眾多个问题同一时间问起,凌彦安无法一一答覆,只能挑拣想回答的回答。他再次展现出开朗活泼的个性,和新同学们交谈着。了解时下的青少年有的共通语言,他开始编造人设,抱怨起父母不了解自己,强加了许多压力迫他取得卓越成绩。现在父母因工作忙碌,便将他丢给爷爷奶奶照顾,却还是管教严厉,要他无时无刻都得读书考取好成绩,连他的手机都给没收了!眼下其他同学们听了皆颇有同感,產生共鸣,立刻与他拉近了距离。同时,他也因没有手机而博取了一番同情,令同学们马上便接受了他。
如此,凌彦安在中部的生活正式开始。他花了一个半星期的琐碎时光一点一点地整理出原为储藏室的房间,将不可丢弃的物品放置于房间的一方。而那房内被层层物品堆压藏起的骨董裁缝机,便成为了他的书桌。对凌彦安而言,只要有个自己的空间能休息,能读书,他便已满足。
校园生活,终究是平凡美好的。他凭着自己外向洒脱的个性,和同学们相处融洽。而正因为他被编入的班级为科学班,同学们皆是成绩优异者,了解读书温习的重要,也得知他的家教严谨,而未将极少参与社交活动的他划分为异类。比起在爷爷奶奶家接受他们怒视的目光和姑姑的冷言冷语,长时间在学校不断地考试和自习对他而言,反而成为能够令他平静下来的时光。为了令自己极少出现于那个家中,他迅速地在一家炸牛排店找到假日兼职。也因有位同学的父亲经营果园,他在某些时段会去帮忙採收,打季节工。
在爷爷奶奶家,除了每日必做的清扫家事外,每周末早晨总有大大小小的差事落于他肩头。上自跑腿买早餐报纸,下至清除院子内的杂草。若有空间时,他也自动自发地修补替换家中的门扇灯泡。望着空旷的后院,他甚至徵求了同意,自己搭建了菜园,辛勤施肥除虫,耕种了许多蔬菜。随着季节的更换,菜园里的蔬菜变换交替,为爷爷奶奶餐桌上的饭菜更添了新鲜的色彩。
对于父亲的原生家庭,凌彦安渐渐在姑姑尖酸刻薄的言语中,有了更深的了解。父亲当年是个备受瞩目的高材生,有着美好的前程,却因南下旅游时结识了身怀缺陷的失聪母亲,陷入热恋。当时身为警监的爷爷和着奶奶一同唾弃这配不上自家儿子,仅持高中学歷的聋人女孩,父亲和爷爷奶奶的家庭革命就此展开。最终,父亲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与母亲结合,进而拋弃家人,私奔后搬至北市生活。这令曾经期望着父亲能从医的爷爷奶奶失望透顶,就此与他断绝关係。
而姑姑相较于父亲下,是平庸的。或许也因此,她从小乖顺,是个贴心的女儿。听从了父母的教诲,她成为一名护理师,和一名得到父母认可的外科医师交往结婚。无奈在她生下两个儿子后的第八年,丈夫因出轨而决然与极想修復婚姻的姑姑离婚,拋弃了她与孩子们。此举,令总在人生道路上遵从父母之意的姑姑彻底崩溃。搬回父母家后,不时怪罪他们将她的人生毁于一旦。如今她无业久住于父母家,性格却越发扭曲蛮横。也就因如此,凌彦安深信姑姑对于自己的到来倍感威胁,深怕他会夺抢父母原给了自己儿子们的关爱,而不断以言语羞辱他。
所以,在姑姑奚落他时,他一半因寄人篱下有苦难言,另一半则是欣赏姑姑以她的方式保护自己孩子们,而总是垂头不语,装作受伤的表情,以令姑姑心灵上得到一丝满足,驱除她的不安。
爷爷奶奶,则是以冷漠待他。自他入住第一天起,便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小心留意地儘量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惹人嫌,但不可避免与他们同于一处时,他则是面相乖巧地缩着身,令自己不显眼。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怒瞪他的眼神,在岁月的流逝中,缓缓转换为漠视。凌彦安希望,或许在自己努力为他们家尽一份力的份上,爷爷奶奶最终对自己不会再那么怨恨。
表弟们,则是处于尷尬的状态。凌彦安的岁数和表弟们仅差了一岁和两岁,实属年纪相仿之辈,想玩在一起,并非难事。因凌彦安包下了所有他们曾经该做的家事,该跑的腿,他们最初是感到欣喜的。但见到母亲如此憎恨此人后,表弟们无比为难,最终选择听顺于母亲,与他疏远。却,有时他们又暗地请教他辅导作业,私下喜与他交谈几句。凌彦安,则帮助他们的课业,以稳重的语气与他们交谈,当起表弟们能够依靠,年纪稍长的同辈。
成为了隻十足的变色龙,凌彦安面对着在他生活中出现的不同人们,化身为别人希望他成为的相符气质。每晚看着爷爷奶奶一家人在餐桌前说说笑笑,他也假想着自己融入了这个家庭,成为这个家的一名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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