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他与母亲多年未见,两人在国内各一角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不好吗?
当初那綑绳子与刀子他未忘却,隔了条街那假作不认得自己的眼神他未忘却,就连当时她摇了摇头后从容离去的身影他也未忘却。凭什么多年后她后悔了,他便必须放下一切乖顺服从,如条狗一般巴巴地向她奔去?
从前爱过他的人,总以种种理由伤害他,最终遗弃他。待他们对此耿耿于怀也好,回心转意也罢时,错误早已造成,是无法抹灭的创伤。为什么他们妄想着自己能原谅他们,该原谅他们?
「彦子,彦子!」萧济嵐喊着,儘管眼前的男人并未理睬,执意快步向前。
总算追上了男人,萧济嵐伸手一抓,擒住了男人手臂,令男人无法不停下脚步。望着激烈挣扎的小学弟,萧济嵐索性将锁于自己胸前,防止他的逃逸。
「放开我,你越界了,放开我!」凌彦安咆哮道:「你们我一个都不需要!我不需要!」
抗拒之中,火冒三丈的男人无意间手肘猛力击向了萧济嵐肋骨。自胸腔传来的剧痛使得萧济嵐闷哼了声,一口气喘不过来,但双臂依然死死地钳住男人。
「我没有和李伯伯串通好,这真的是个巧合,请你相信我,拜託......」萧济嵐气息微弱地吐出。
听闻男人因自己的怒气而受了伤,使凌彦安停止反抗。虽内疚,但愤恨的情感仍盘旋于他心中,咬着牙的凌彦安眉头紧蹙,转首怒瞪紧拥自己于怀中的男人。
忍着痛楚的萧济嵐面容有些扭曲,但彷彿透过了一扇窗,他看见了男人心里的想法,完全理解小学弟当前的怒意。
他低喃道:「我清楚记得自己犯下的过错,晓得你为什么对你妈妈和现在对我都有那么强烈的排斥。那些伤痛始终都在,我知道。我不求你的原谅,你继续恨我也可以,我承受得住,也寧愿我能为你承受那些痛苦。」
疼地轻微叹了口气,萧济嵐再说:「你知道她爱你,就算和你爸爸离婚后也想带你走,想让你和她一起生活。这些话都是她说过的。」
怒视着自己的男人不语,萧济嵐又道:「当初她对你的伤害我也在你身旁看过。你不用原谅她,但是请你也给她一个机会,就像你曾经给了我一个机会一样,了解她到底想和你说什么。可以吗?」
沉默,凌彦安依旧不开口,死死地瞪着他。萧济嵐垂下眼帘,沉重地闭了闭眼,心想着他俩在星光下时男人答应他的赌约。原未打算将赌约当真的萧济嵐,后打算待至时机成熟后以此请小学弟慎重考虑再接受自己一次。但现在,他不愿见到那名身为母亲的女性心碎的模样,也不愿再看见男人将自己束缚于以往的沉痛中。若他能使小学弟与母亲坦然谈谈当年往事,不论结局如何,两人之间至少再也不会抱有遗憾。
所以,纵使他明瞭接下来说的话极为无耻,他还是必须将它说出。
放手一搏吧。
吸了口气,萧济嵐将心底的话说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要求你。但是赌约,我想现在兑现。请你好好和你妈妈谈一谈。可以吗?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们任何一个人,但是......你想不想要?」
披了佈满往事伤痕的盔甲,凌彦安自以为已学习到错误,将自己保护于其中,不再陷于被伤害的沼泽里。他一再地告诉自己该毁灭任何能再令他伤心的机会,但或许到头来,他内心依旧奢望着除了自爱,别人也能爱他,没有伤害,如奶奶给他的那种爱。
颤抖的气息慌乱无章,凌彦安盛满泪水而愤怒的目光回视着不放开他的男人。而后,宛如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浇熄了他满腔的怒火,他高筑起的心墙在那一瞬间全然塌陷。潸然泪下,他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释放。
垂下首,凌彦安忍不住地抽泣,哽咽地承认:「想......想要。」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目眶泛红的萧济嵐紧拥着男人,任凭他在自己怀中发洩心绪,口中低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天气虽闷热,萧济嵐却毫不在乎地频频散出热气的小学弟。他心疼地将男人笼罩于自己之中,只希望男人能因此而得到些宽慰。怀中的小学弟无疑是坚强,不需要他人爱护的,但他经歷了多年的失望,萧济嵐只想让他体会这次他若想要爱,便能得到,即使他无法原谅母亲,也不愿原谅自己。
曾经,奶奶瘦弱纤细的臂膀是凌彦安的避风港。现在,萧济嵐健壮厚实的胸膛,则成了他的桥梁,指引身处于孤岛上的他,通往重拾爱的方向。
良久之后,呼吸一抽一抽的捲发男人总算冷静下来,推了推萧济嵐。自知无法永久拥抱男人,萧济嵐不捨地松开了怀抱。
仍垂着首,凌彦安咕噥道:「只是和我妈谈谈。」
萧济嵐柔声回:「谈谈就好。」
「不用原谅她。」凌彦安再吶吶地说。
萧济嵐怜爱地看着他,再回:「除非你想要。」
「好吧......那我就试试......」凌彦安低声道,双手抓紧了上衣下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