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莫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自己在作梦,但随着又一声叹息,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科斯莫真以为自己在作梦。
他看见父亲,在他的眼前。是不透明,真的……不、怎么会有假的父亲……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那是已经要五年没见过的爸爸……他就像五年前一样,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看起来依旧俊美、年轻,并不像三十二岁……科斯莫可以看见他的肌肤,看来真实而且光滑,睫毛纤长,眉毛浓密,眼神明亮,嘴角轻扬带着笑,只是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像是有点睡眠不足……好像在作梦。
尤里西斯弯着腰,一手撑着床,一手轻柔的抚着他,那双许久未看见,跟他一样的绿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父亲的头发变长了好多,五年前没有这么长吧……好像也瘦了点……
科斯莫就这样痴痴望着,直到尤里西斯噗哧一笑。
「睡傻了?」尤里西斯伸出手,轻捏了男孩的鼻尖。
那真实的触感还有声音让科斯莫的背脊都发麻起来,他有些迟疑地眨眨眼:「……爸爸?」
「嗯。」尤里西斯轻哼了声,他放开捏着男孩的手,慢慢地躺往另外一边,并顺手将那还唸着故事的录音器关掉。
「真的……是爸爸吗?」科斯莫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他觉得脑袋简直像一堆打碎的蔬果般,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了,连呼吸都禁不住小心翼翼起来,他想要碰碰眼前的人,但却又不敢。
如果一碰,又变成透明的、消失了,该怎么办?
「我在作梦吗……」科斯莫喃喃道,下秒,就见眼前的尤里西斯笑了出声,他伸出手,一把握住男孩的手,而后将他往怀里带。
科斯莫只感受到手上宽厚的大掌,是他熟悉的肌肤,然后迎面而来,是父亲宽厚的胸膛,还有扑鼻的气味,是他曾在梦中梦过千百回的,父亲的味道。
「傻孩子。」尤里西斯低叹,语气满是不捨:「怎么会是在作梦呢。」
「骗人。」科斯莫慢慢地清醒过来,他动着手,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摸着眼前的人,皮肤是真的,头发是真的,体温是真的,微笑是真的,这个人,是真的……真的是他的爸爸,不是透明的。
「骗人。」科斯莫又说了一次,他曾想过百次,千次,父亲恢復正常了,但也没有想过会这么突然地看到,他真的还是以为自己在作梦,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他禁不住地解开眼前衬衫的釦子,尤里西斯也没有阻止他,他嘴角始终含着笑,温柔宠溺的任着他的孩子动作。
衬衫敞开来,露出来的肌肤也是真实的,白皙健壮,肌理分明,科斯莫将手轻轻贴了上去,然后又慢慢别过头,将脑袋也贴了上去,他的耳朵贴紧着尤里西斯的胸膛,细细听着那心跳声。
噗通、噗通……是真的心跳声。是科斯莫熟悉的律动。
尤里西斯则慢慢抱紧了他,他抱紧着他的男孩,觉得怀中的身体瘦得让人心疼,他长高了,五官也有点舒展开来,看起来没有这么稚气了,但为什么会这么瘦呢……尤里西斯心疼的吻了吻男孩的发漩:「我回来了,科斯莫。」
那瞬间,科斯莫难以忍受的哭了出来──足足忍耐了八个月的泪水竟就这样溃堤。明明再寂寞、再害怕、再难过也不曾掉落的泪水,居然在此时无法忍耐了。
「欢、欢迎回来……爸爸……爸爸……欢迎你回来!」科斯莫流着泪,泪水湿了尤里西斯的胸膛,每开口喊一句爸爸,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扩散着,刺激着尤里西斯:「爸爸……你这笨蛋……笨蛋……」
科斯莫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却又紧紧抱着尤里西斯不放。
尤里西斯慌张了,他没有想到一恢復原状就马上衝回家的自己会遭到儿子这样的对待,他焦急地摸着孩子的头,想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替他擦擦泪水,想跟他说抱歉──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骂笨蛋,但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有错,不管怎样,他的孩子都是对的。
「别哭了,别哭了。天啊,科斯莫,别哭了。」尤里西斯觉得自己也想哭了,他心疼的要命,寧愿他的男孩打他骂他也捨不得他再多掉几滴泪:「爸爸错了,我是笨蛋,你别哭了。」
尤里西斯真觉得自己是笨蛋了,居然只会说别哭,他搜遍脑子,还是挖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反而焦急到觉得一头都要冒出热汗,他赶着回来,不是为了让科斯莫哭的。
哭了好一会后,科斯莫抽着鼻子,抬起头看着他,他深深地看着尤里西斯,像是要将他的容貌印入脑海中般地看着。
「爸爸。」科斯莫的眼角泛红,睫毛上沾着泪水,嫩白的脸颊浮现一抹酡红,尤里西斯心疼的替他抹去泪水。
「爸爸。」科斯莫喊着他,不断喊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尤里西斯的脸庞,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耳朵、到人中,还有嘴唇……他摸得很慢,很慢,很仔细,像在确认些什么般的,仔细的摸着,又一直盯着尤里西斯不放。他边摸,边喃喃问着:「是真的吗?你真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亲爱的,我真的是真的。我恢復了……」尤里西斯巴不得他的孩子再多摸一点,再多确认一点,看见他这样不确定又不安的神情,他都想要揍自个儿几拳了:「我真的恢復了,放心,你慢慢摸。」
尤里西斯还怕男孩不确定,拉着他的手让他摸着自己:「都恢復了,全身上下都是正常的,好好的。」
「是吗。」科斯莫笑了,但下秒他猛然想起一件事,男孩慌张的跳了起身,一把将尤里西斯压倒,双手抚向他的双腿:「等下,爸爸,你的腿!」
尤里西斯怔了怔,无法阻止男孩捲起他裤管的动作,这瞬他真是庆幸自己穿的是宽松的西装裤,要不他真不知道男孩会不会直接解开他的裤头……
科斯莫心疼的看着他的左腿,左小腿上头还有着疤痕,蜿蜒狰狞的在苍白肌肤上,看来彷彿一条血红的蜈蚣。看起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看着这样的伤痕,他无法想像受伤这段期间,父亲是怎么拖着受伤的腿工作……
「呃,只是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怕而已,其实已经好了……」尤里西斯满脸的尷尬,他抚着男孩的头发:「没事的,科斯莫。」
科斯莫摇了摇头,用手轻摸着那个伤口,觉得眼泪又快掉出来了,他抬头看着尤里西斯:「明明都伤成这样子,为什么还不跟我说呢?」
尤里西斯看着他执拗的眼神,有些心虚:「我、我怕你担心……」
「但你不说我会更担心。」科斯莫真想上前狠狠咬这个笨蛋父亲一口,他小心地避开了尤里西斯小腿的伤口,坐到了他大腿上,抱住他的脖子:「要不是杜鲁叔叔跟我说,你就要这样隐瞒我吗,爸爸,以后别这样了。」
尤里西斯心中忍不住骂了自己的好友一声,但他能感受到男孩的担忧与愤怒,他有些讨好的吻了吻男孩的脸颊:「嗯,抱歉,科斯莫。不过,真的别担心,现在只是伤口看起来可怕而已,埃弗里说之后动点小手术就会恢復像从前一样了……」
「你真是笨蛋。」看着尤里西斯愧疚又心虚的神色,科斯莫意外的不生气了,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觉得此刻这样相拥着,令他心满意足。
父子俩就这样静静拥着彼此好一会,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空白了八个月的感情,在这瞬被填充的丰满起来……
「你不会再离开了吗?」缄默了好一会,伸手摸着父亲的长发,科斯莫问得有些胆颤心惊:「不会一走就八个月了吗?」
平静过后又是涌上心头的害怕,男孩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
「不会了,宝贝。不会的。」感受到他的男孩传达过来的情绪,尤里西斯不捨的抱了抱他:「不会了。」
「没有骗我?」科斯莫边问,边打了一个嗝,像是刚刚哭得太喘,吓得他拍着他的背。
「爸爸永远都不会骗你……」
「真的吗?」科斯莫还是不安。
「真的。」尤里西斯慎重的点头,他吻了吻男孩的额头:「我不会随便离开你的,孩子。我发誓。」
科斯莫感受着额头上的吻,那么轻柔,满是呵护,他轻轻笑了出声,他伸出双手,捧住了尤里西斯的脸颊:「爸爸,我爱你。」
然后他吻上了父亲的唇。
欣喜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带着爱恋,爱恋中带着悲伤,悲伤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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