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约抵达大安森林公园时,海蕾娜已经铺了一席野餐垫等我了。
此时是十二月初,秋阳配上凉爽的风,正适合野餐。
我放下包包席垫而坐,望着我俩之间的三明治摆盘,气氛一整个轻松写意。
「抱歉!公园有点大,我找了一下才找到这里……」
我边说着,边打量眼前的大姐姐。
她穿着秋季大衣,放下了手中的廉价咖啡。卸去大衣的底下,那是一身很有气质的灰色復古风收腰蕾丝连衣裙,碎花边内是一块又一块製工精细的大叶片,裙襬下露出的细小腿穿了双浅米色的绒面短筒休间鞋。
「没关係!这里很好,我找的!」她回应,蓝眼闪耀。
只见她一身些微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配上无瑕的金长发别有一番风味。不变的是那灿烂千阳般牙齿洁白的笑容,正能量与罗慕筠有得比。我带着些微虚荣心望向跟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另一个野餐垫,那是一个外国家庭,红发小妹妹正大辣辣地盯着海蕾娜猛瞧。
「hi!很久不见!你的头发变得好长!」
「你的皮肤变得很黑!」
「哈哈哈哈哈!schwarz?no、no、no!braun!健康?」
「健康!」我双手竖起大拇指回应。
我们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喝着我带来的柳橙汁,相谈甚欢。
海蕾娜不断讲着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趣事,从新竹的新月沙湾到苗栗山里的向天湖、从台中的彩虹村到嘉义的故宫南院;我望着她智慧型手机相簿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观夕平台拿着手摇杯的照片、在枫港吃生鱼片的照片、在佳鹅公路旁草原看海景的照片、在金崙天主堂前拿着鸡排的照片、穿着洋装在外澳沙滩与衝浪手们的合照……。这段时间,海蕾娜是真的把台湾绕了一圈,持续的寻找着她的想念。
我不仅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想念值得她这样游山玩水、鍥而不捨的找寻,是人吗?还是一个曾发生的故事?另外我也好奇这些旅游照片是谁帮她拍摄的,是教她中文的那位天使吗?
「天使在台北……她要上学,没有办法一起旅行。」她点到为止。
我发现她很习惯语带保留。
「拍照的人?tiger!」她接着说。
老虎?
这是什么?德式幽默吗?
望着满脸问号的我,海蕾娜纵声大笑。
「你说,你要回去德国?」等她笑完,我提起。
「对。很快。」她收起笑容。
「不找了吗?」
她沉默了一下。
「maybe……我……不应该继续找下去。」
「你离开家很久,家人应该会担心你吧?」我随口。
没有回应。
殊不知我这简单的关心,让海蕾娜摆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我实在是看不懂。只知道似乎触及到她的心事。我们维持了一阵沉默,唯一剩下的一块三明治吸引了长排蚂蚁接龙着,贪婪的前仆后继。
最后还是由我先开口。
「你……带了吉他?」我指向她的身后。
她顿了一下,打开了脸上的表情。
「richtig!」她转过身,抓起一把吉他凑到身前。
那是一把非常漂亮的古典吉他,吉他身上的的纹路细緻、闪精精的六根银弦十分亮眼;我留意到吉他的面板上刻了一段德文「leo」。这把吉他时常在海蕾娜的旅游照片中出现。
此刻海蕾娜正用充满怜爱的眼神轻抚着吉他的各个部位,嘴上说着。
「germanspruce、africanebony、hondurascedar、brazilianrosewood……」她像是介绍好朋友般的向我展示着:「它是我的宝贝。」
我伸手接过吉他。
感受着它的重量,以及在我朋友心中的份量。轻手翻转审视,然后低头闻了一下,有一股细微淡淡的树脂香味。
我还给海蕾娜她的宝贝。
「很棒的吉他!」
「ofcourse!」她笑着回应。
「perform?」我期待。
我们对望了一下。
她抬起了木吉他,紧闭双眼、把额头贴在琴头上,然后……深深吸气。当她再次张开眼睛时,整个人有一点点变得不一样。
「good......」她说,但似乎不是讲给我听。
只见她双眼再度闭起。
我感受到对面一股气场正在发扬,我们周遭的声音逐渐淡逝。
一阵凉风吹过,她的金长发缠绕在颈部晃动,海蕾娜开始甩动手臂。
修长的手指不可思议般的灵活。
youtube:lenka-theshow(newversion)(officialvideo)
「i'mjustalittlebitcaughtinthemiddle
lifeisamazeandloveisariddle
idon'tknowwheretogo
can'tdoitalone
i'vetried
andidon'tknowwhy」
别有腔调的嗓音唱出的英文歌曲,在公园草地各个角落漫延开来。唱得很纯。
我坐在她前方,望着那在弦上弹跳的熟练手指,张大了嘴巴。
「slowitdown
makeitstop
orelsemyheartisgoingtopop
causeit'stoomuch,yehit'salot
tobesomethingi'mnot」
凉风停了。她的金发垂下,披在肩上随手臂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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