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垄罩大地,云团遮挡住月亮,玛姬的黑鴞号就停泊在海卓拉厄姆湾的外海。
黑鴞号是一艘轻中型的单桅纵帆船,桅杆的位置靠前,主帆是斜桁帆,甲板侧弦固定两门轻型炮,低层甲板各有两门中远程滑膛火砲,平时关上舱门,加上船首炮和船尾炮,黑鴞号共计十门火砲。
玛姬佇立在舷缘,她的右手握着吊鉤索具,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琥珀色的瞳眸眺望着远方漆黑无垠的大海。玛姬的头发彷彿被夕阳馀暉包围,一头金色亮丽的秀发被溅起来的海水沾湿,贴附在她的瓜子脸上。由于患有鼻炎,玛姬时不时要拿出藏在外套暗袋里用象牙和玛瑙雕琢而成的鼻烟壶缓解鼻塞,提神醒脑。
玛姬神情虽高贵典雅,但骨子里却有股使男人怦然心动的野性魅力,使任何男人都渴望着能和她上床。玛姬长年在枪火刀口上奔波,她锻鍊出明显的肌肉线条,但这并没有使她男性化,反而更凸显出她曼妙的身材。
除了黑鴞团的主干成员六人外,船上共计十名水手,水手们均是诺维尼亚人。诺维尼亚人有一张圆圆的猫脸,竖起来的猫耳,一条又长又灵活的尾巴,身上毛茸茸。他们外观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猫一样,只是他们用双脚站立,行为模式更像人类。
杰夫是这群诺维尼亚人的代表,他担任水手长,他头上绑着一条红色头巾。根据他所述,这头巾本是纯白无瑕,之所以变成红色是因为染上鲜血,这些血都是试图杀害他的敌人。不过这个传闻已被玛姬打破了,她偷偷调查过那个头巾,头巾本来就是用红色棉布编织而成。
砰地一声!甲板上传来枪声,刺鼻的火药味和阵阵黑烟顿时瀰漫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又被海风吹散。枪声的来源是托雷手上的燧发火枪,这把火枪长约十七吋,恰巧是一肘左右,这种长度的枪又被称为肘枪,托雷身上有四把这种火枪。
枪火的目标是甲板上距离他四十码的稻草人,稻草人的头被炸开了一个窟窿。托雷没有装填弹丸,因为这把燧发火枪是特製的三管火枪,利用独特的卡榫机关可以选择同时击发三颗铅弹或是分次射击。
砰—砰—两声,铅弹再次打在稻草人的头上,用茅草包成的头颅已被轰烂了。玛姬很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对托雷十分有信心,托雷是黑鴞团单兵作战实力最强的成员,同时也是她的挚爱,即便她很少在公开场合提到此事。
托雷从繁琐扣环的鱷鱼皮腰带取出浸蘸油脂的碎布包住的弹丸,他先将火药包迅速塞入枪管,再用推枪桿熟稔地把弹丸送入底部,整个过程只花了五秒。这种前装式的滑膛手枪,他装满三发子弹只需要十五秒,这是非常惊人的速度。
玛姬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她很喜欢看着托雷手上握着枪,那把枪救下她无数次的性命。正当她在欣赏托雷精湛的枪技之际,一个声音将她拉回冰冷如海水般的现实,「船首为北,西南方有不明小船!」一名水手站在桅杆旁垂吊的眺望台上,他一手敲着警鐘,一手拿着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前方。
诺维尼亚人的身材矮小,成年人仅有正常人类的一半身高,不过他们的力气不比成年男子逊色多少。他们最大的优点是身手矫健,爬上桅杆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们的眼睛构造跟猫很相似,他们可以迅速适应黑暗,便于在甲板上下移动,很多船团都喜欢雇用他们。
玛姬眼角馀光瞥往水手所说的方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唉!今晚势必要不平静了。与此同时,玛姬注意到船长室上方船舵旁的卡蜜拉,卡蜜拉正举起那柄雕工精緻的膛线猎枪,闭起一隻眼瞄准那艘顺风驶来的独桅小帆船。卡蜜拉此举并非单纯威吓,她的射击准度可谓黑鴞团之最,她可以轻易地在两百码外打中一枚跳跃的金币。
玛姬望着卡蜜拉的背影,欣慰地露出笑容,如果托雷是她的右手,那卡蜜拉就是左手,他们两人对她来说缺一不可。事实上,玛姬跟卡蜜拉的关係很复杂,卡蜜拉是她的爱人,但她同时又对托雷抱有好感。硬要说的话,托雷是玛姬此生最爱的男人,至于此生最爱的女人必定是卡蜜拉。
玛姬飞快地瞟了托雷的脸庞一眼,语气严肃地说,「把大厅那个酒鬼给我叫起来,如果叫不醒的话,我准许你可以在他耳边开枪。」
「遵命,我亲爱的船长。」托雷俊俏的脸庞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拍了拍满是烟硝味的黑色马裤,收起银枪,转过身走向船尾的大厅。
大厅和船长室前后相邻,大厅门口是两扇橡木门,中间是一道爬梯,顺着阶梯上去就是船舵的位置。虽说是大厅,但其实就是个小木屋,里面有张小圆桌,四个钉在船板上的板凳,旁边是简易的酒吧和壁炉。
黑鴞号身为单桅纵帆船,船体并不大,船上设施有限,取而代之的是高移速和机动性,如果负责侦察的水手发现战舰迎面袭来,只要扬帆手和掌舵手就位,黑鴞号很轻易地就能甩开战舰。
托雷推开了大厅的门,布莱克趴在圆桌上打起呼嚕,托雷瞥了桌上一眼,空酒杯翻倒在桌沿摇摇欲坠,布莱克的身上传来浓烈的酒臭味。托雷走上前去,故意提高了音量,「看来是不省人事了,只好朝他脑袋轰个一发了。」言罢,托雷佯装把银枪抬高。
「我才不信她说这种话。」不知何时,布莱克坐直了身子,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身旁的托雷,「你早就知道我醒着吧?」
「我进门的时候你动了一下,那看起来极其不自然。」
「哼,我本来是真的睡着了,要不是你在外面练枪。」布莱克打了个呵欠。他伸出左手的铁製手臂捡起酒壶,兀自地往空酒杯倒去。托雷认识布莱克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是这样了,虽然船团的人都怀疑他是喝醉后摔断手,但他始终坚称这是自己和鯊鱼拚搏的战利品,甚至引以为傲。
豪饮一口酒后,布莱克站起身来,他的身材很魁梧,双肩宽阔,虎背熊腰。他最有象徵性的就是下巴的络腮鬍,他取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利用打火石点燃起来。布莱克摸了摸腰间的两把爱枪,那是大口径的双管燧发霰弹枪,长度是一肘半,相较托雷的银枪沉重许多,后座力更大,但由于铁手臂的关係他使用起来轻松自如。
布莱克握起一把双管火枪,磨刀霍霍地扭了扭脖子,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托雷微微一笑,他推开了大厅的门,布莱克率先跨出大步,那双凶恶的眼神彷彿要大开杀戒。
托雷瞧了瞧甲板,玛姬身旁多了一个男人,那是黑鴞号上唯一的医生亚伯特。亚伯特眼角佈满皱纹,脸颊削瘦,看起来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虽然步入老年,但亚伯特一身健壮的肌肉保养得宜,让人很难联想到他跟需要柺杖的驼背老人同样年纪。事实上亚伯特也有一把手杖,这把手杖是柚木打造,里头藏着一把纯银的杖剑。手杖上方的蛇头握柄有个小凹槽,恰巧可以插入蜡烛,所以这把手杖又可以拿来当成火炬。
亚伯特似乎没有注意到托雷和布莱克走出大厅,他的目光锁定在海上那艘小帆船。小帆船全长十英呎,除了载着一个小木桶外,好似没有半点威胁,连个轻型火炮都没有。小帆船共有三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是领头的,他身穿天鹅绒外衣,戴着帽沿宽大的羽毛帽,恭敬地行了个礼。
中年男子将小木通开口对着他们,用手进去探一探后,将木桶往下一倒,示意桶子里没有藏任何危险东西。片刻之后,他把一卷羊皮纸和一只钱袋扔进小木桶里,用一根木桨将小木桶推向黑鴞号。
玛姬看了看杰夫,使了个眼色,杰夫拿起一綑亚麻绳绑上一个吊鉤,咚地一声,鉤子牢牢地嵌进小木桶里,杰夫秤了秤重确定稳妥,开始把小木桶拉到船上。中年男子似乎没打算等待答覆,他逕自又行了个礼,飞快地掉头离去。
「接着。」玛姬将钱袋扔给托雷,摊开羊皮纸,审视一番后,蹙起了眉头。她将羊皮纸交给亚伯特,亚伯特好像早就知道上面是什么,轻叹了口气。布莱克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指着那艘船,「不把他们抓起来吗?我这把枪可以从这里轰烂他们的船桅!」
玛姬看了看布莱克,嘴角掠过一丝没有敌意的冷笑,「如果要轰烂他们的船,我会直接让杰夫把船上的火炮抬出来。」
「那干嘛找托雷叫醒我?」布莱克纳闷地说,「我就只擅长打架,你不让我出手,难道是要我跟人坐下来谈判吗?」
「你放心好了,我从没指望你能好好听人说话。」玛姬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你整天醉醺醺,活得像是个不得志的老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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