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
“十分……”司机惊了,不再说话,把油门踩透,末了还是没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怎么看上去我比你还急……”
何皎皎笑了声,没有说话。
她不急吗?手心里都是汗,每两分钟看手机的频率已经变成每一分钟看好几次。
最后一个路口是红灯,司机师傅看了一眼侧边镜,将车子靠在路边。
“姑娘,我在这里放你下吧?拐过这个路口就到火车站了。前面车多,估计几分钟都过不去。”
“好,”何皎皎扳开车门,想起什么,“对了师傅,钱……”
“dd上已经设置好了,有时间付了就行了,快走吧!”
“谢谢师傅。”她阖上车门,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司机在后面喊:“跑起来啊!!”
何皎皎穿着高跟鞋,飞快地越过前往车站的人群,细高跟敲出“哒哒”的声响,这一路上这么多砖缝,她竟然没摔倒。
何皎皎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好笑。
最后两分钟,她坐上了火车。
还是那种老旧的绿皮火车,车窗可以打开的那种。
她拿着票,找着自己的位置,却发现位置被一家三口给坐了,想来大家也是乱坐的。
何皎皎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心跳慢慢恢复过来。
城市越来越远,高楼变成一片片的荒草地,再是一片片的农田。
那是什么?漆黑的一团,她想开窗看看,却发现她这个座位的窗户似乎锈死了,废了好大劲都推不上去,她索性不看了。
可能是水牛吧。
过道旁边坐着一对母子,女人绑着低马尾,衣着朴素,未施粉黛。那个小男孩坐在里面,小手不停地指着窗外,
“看呀妈妈,好多树。”
女人依言望去,“是啊。”
“还有好多矮房子!”
“嗯,好多房子。”
“还有稻田!”
女人笑了笑,问:“漂亮吗?”
小男孩转过头来,笑着问:“我们去的地方也有这些东西吗?”
女人怔忡了一秒,视线却望向远方,“应该吧。”
她侧着头打量这对母子。
女人一直静静地看向窗外,小男孩顽皮好动,不时被火车上的东西给吸引,小手伸了半天也够不到那个挂钩,小男孩放弃了,大眼睛瞄到了一边的何皎皎。
她冲小男孩微微笑了笑,小男孩立马收回了视线。
“妈妈……”小男孩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声说。
“怎么了?”
小男孩偷偷瞄了何皎皎一眼,嗫嚅着没有说话。
女人以为是儿子坐车有些烦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马上就到了,下车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嗯?”
小男孩开心地拍了拍手掌,“好呀!”
女人温柔地笑了。
儿童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三言两语就哄好了。
何皎皎趴在桌上,将脸埋进手臂之间。
“妈妈。”
小女孩抬起头,十指搭在黑白琴键上,不敢拿起来。
女人站在钢琴旁,双手抱起,怀里插着一根半米长的戒尺,瞟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我累了……”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也越来越低。
“再弹十分钟,”女人不由分说,伸手翻了翻她面前架着的琴谱,用戒尺敲了敲,“弹这首。”
小女孩低垂着眼眸,弹了起来。
琴音低缓沉静,可是女孩心里却十分苦涩。
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Op.9,No.2》,她当时只有10岁,一只手尚跨不过五根琴键,却必须学会这首好几级的曲子。
错了一个音,或者是不连贯,就会被打手心。
她那时的快乐,仅仅是能够不弹钢琴,然后去画自己喜欢的水彩画。
火车慢慢停下,女人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牵着小男孩从她身边走过。
小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何皎皎冲他挥了挥手。
小男孩羞涩地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也悄悄跟她挥了挥小手。
下一站,何皎皎也下了火车,义无反顾地融入这浓浓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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