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覆低头沉默,悲戚惭愧,半晌后轻声问:“您怨我吗?”
“娘曾怨你年幼无知不知体恤父母苦心,怨你淡然冷漠狠心不孝,也曾怨你爹逼你迫你,害你年少离家......”
“到如今娘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没生好你,将你生在这金银堆里、名利场中,却没给你一副汲汲营营的心肠,错给了你孤僻避世的骨肉。”
老夫人转向时雨,在她脸上也轻轻摸了摸,将时雨的手放入孔覆手心,“你喜欢濛濛,是吗?也好,她是个极好的孩子,你要善待她,莫辜负今日她待你的这片深情。”
孔覆郑重点头,和时雨一起向父母叩头行礼。
国公怅望他们,问道:“若当年为父不逼你为官,不阻你从事巫医这等不入流的行当,你还会离家出走吗?”
孔覆叹一声,“爹,困住人的,只有人心。我永远达不到您的期望,您永远对我失望,我离家并不是要您妥协,而是真的只图自在、但求清净。人各有志,而人生贵在适志,孩儿弱冠之年定的志向,不惑之岁才勉强窥见门路,兼之半生情缘淡薄,如今才觅见倾心相爱之人。若我一直挣扎在这囚笼之中,于我而言郁郁难受,于您不过是子女全都恭顺听话,可您有五个孩子,二弟叁弟他们都顺您心意了,少我一个,又何妨呢?”
老国公怔忡片刻,摇头苦笑,摆手不再纠结,看着远处的马车问道:“车上是守阙兄?”
“有老师在,出城顺利。”
“他这些年深居简出,老夫都有十余年不曾见了,你倒是脸大。”老国公故态复萌,又嘲讽起儿子。
继而酸溜溜地说:“自己的老子你是疏远不孝,对别人的爹你倒殷勤,老子要见你,还要写信给他。”
孔覆无奈笑笑,“孩儿有错。”
老夫人牵着时雨的手,说:“既然唐大人也在,不如请下车?一起到别苑用饭,也算为你们践行。”
他们叙话完毕,唐关下车,打算将马车留给孔覆和时雨路上用。
听见老夫人邀请,唐关正要谢绝,坐在他肩头的小红鸟小声说:“爹爹,我要去我要去,快答应。”
唐关屈指弹一下小鸟翅膀,“别人的家宴,你去作甚?”
哼,臭爹爹,小鸟不服气,“国公夫人都请了,就说明人家想我们去,我们不去才不好呢,而且这样的相聚时刻很短暂,参加一下也没什么的,好不好嘛爹爹。”
......也罢。
老国公见到唐大人大为惊讶,拱手寒暄,“看来传闻是真的,守阙兄果真得了不老仙方?容颜竟毫无衰改。”
老国公与唐大人年岁相仿,国公略大个四五岁。
国公须发白了大半,肌肤松弛,老态明显,而唐大人只是双鬓斑白,沉肃俊美,容貌不老。
“世间岂有不老术,不过是大难后的小侥幸而已。”
唐大人还是国子祭酒之时屡次遭灾,几度化险为夷,更有传言说他是死而复生的。
玄之又玄的流言国公夫妇听过不少,因为儿子的缘故和唐大人关系不算生疏,当时也上门探望过几次。
所以只是惊讶一瞬,便不再挂心。
宴后唐关便要离去,国公夫人见他将马车给了孔覆和时雨,要使人相送。
“爹爹,我们不要坐车了,我带你飞回家。”小鸟又凑在她爹耳畔极隐秘地说。
唐关看了眼圆滚滚的小猪鸟,是该让宝贝活络筋骨了,道:“不必劳烦,已安排了人接。”
国公夫妇再好好看儿子几眼,国公命人抬上来个小箱子,“老夫没什么可给你的,你好自为之,这点钱给谢濛这丫头傍身。”
唉,嘴硬的老父亲......孔覆只得笑笑,时雨开心坏了,这下更有底气养活爹爹了,“谢谢祖父祖母!”
老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还叫祖父祖母呢?”
时雨心脏猛跳,红着脸小声换了称呼。
老国公对孔覆说:“叁年后我和你娘若是身体康健,会回陈州祭祖,你若顺路,就来看看。”
时雨一喜,那爹爹岂不是有机会尽孝了?牵住爹爹的手,很为他高兴。
孔覆心生愧怍,他有机会对父母尽孝了,她呢?紧紧捏了捏小手。
时雨小声安慰他:“我和爹爹以后永远在一起的,天天孝顺爹爹。”
好嘛,小白眼狼,尽想着孝顺养父呢。
孔覆心底温暖,“您二老千万保重身体,身有不适就写信给我,我会......”
“小畜生若真有这般孝心,就不会让老夫和你娘操心至此。”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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