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汪处长也审太久了。」
「你是打算密告汪处长审讯不力吗?」藤田一听就冷了语气,他最厌恶私下打小报告的人。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或许是卑职多想了!卑职告退。」
「嗯!」藤田嗤之以鼻,挥了挥手让梁仲春退下。
汪曼春近来是立了大功,也难怪梁仲春想藉机告汪曼春一状,凸显一下他梁仲春在七十六号的存在罢了。
* * *
明诚算好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到孤狼这个变数,也没有算到汪曼春为了得到明楼,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明镜终究还是回上海来了,儘管明诚把消息摀得严严实实的,却没想到汪曼春会让孤狼打电话到苏州去,告诉明镜明台被七十六号抓走的消息。
明镜到新政府闹了好一会儿,明诚知道这下想必连藤田芳政及汪曼春都惊动了,若他劝了明镜回去,安安静静的不闹事,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
最后,明诚只能把明镜带到了明楼的办公室里,对她坦白了一切。
明镜一知道明楼被软禁在上海饭店,就想着要再去上海饭店找明楼,直到明诚对她说,明楼已经被他个绑架软禁在他处,明镜才冷静了下来。
「阿诚,你在说什么?」
「大姊,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必须仔细听好,我本来不想让你经歷这一些的,但都怪汪曼春、怪桂姨……」
「这件事和她们有什么关係?」
「现在,我要对大姊坦白一切了,我知道大姊可能会接受不了,但大姊你绝对不能在这个关头破坏我的计划,否则大哥及明台都会死,大姊,你能答应我吗?」
「我……我答应你。」
明诚由皮夹里,拿出了半张法币,明镜看了脸色大变,她颤抖的手由自己的手提包自缝的夹层里,拿出了当时她在银行保险箱里看见的半张法币,两相核对,果然是同一张。
「这……」
「这件事,原本该由大哥来跟你说的。」
「你们不是重庆的人?你们是共党的人?你说!你们骗了我多少年!」
「大姊,我知道你很委屈,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什么叫不是时候?当初我为了家庭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我不能为自己的信仰去奋斗,我只能守住家业终生不嫁,我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家业交到你们几个的手中,可到头来你们三个一个个都走上了我当初想走的道路,早知道这个家对你们分文不值,我又何必守。」
「大姊……我们是担心你担心受怕……」
「你们这样把我矇在鼓里,比让我担心受怕更令我心寒。」
「我知道,大姊,大哥也知道,他尤其内疚。」明诚扶着明镜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跪到了她的身前。
明镜心急,本想扶明诚起来,但想了想又压下了。
「大姊,大哥是在二十三岁那年,与密查组的十人小组开始接触的,后又入了他们的麾下,二十四岁那年,密查组给了大哥一个任务,就是利用他当时的女朋友汪曼春去接近汪芙蕖,做密查组的眼线,大哥在那时是真的喜欢汪曼春的,所以不愿意利用她,密查组为了让大哥配合,便把明先生过世的真相设计让大姊知道,从中破坏大哥与汪芙蕖的关係。」
「当年那事……竟是密查组做的……」
「是!父仇不共戴天,他不会忘了父仇,可是他不能容许密查组用这种方式让大姊知道真相,那时大姊一夜白发,大哥心都碎了。」
明镜也忍不住眼泪,她一直自责是自己把明楼推向汪家的,却不知道明楼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带着自责。
「大哥对密查组开始起了反心,被大姊送到巴黎之后,开始接触了共党的海外地下工作者,最后,加入了共党,一步一步的爬到现在这个地位,他是共党安排在军统内部的情报人员。」
「那你呢?」
明诚知道明镜对共党的忠诚,所以他不会老实说出对共党的心寒,但他懂得利用一点,也知道明镜会帮他做到。
「我不管大哥替谁做事,我只知道我替大哥做事。」
「你……你怎么这么傻?」
「在军统、在共党,我都有身分,我是大哥的副官、他的下线。」
「那明台呢?」
「明台加入军统,一开始我跟大哥并不知道,我们试着营救没有成功,知道他接了任务回上海后,大哥试图让人策反他,可惜黎叔没有拿捏好分际,这个策反计划终究失败,但明台因为一些事也已经决心离开军统,他本打算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才走,却不知道这是一个死亡任务。」
「你说什么!」明镜激动的站起了身子,见明诚还跪着,她扣住他的双肩问他:「你们不是他的上级吗?既然是死亡任务,为什么要派给他这个任务?」
「大姊,这个任务关係到第三战区百万将士的存亡,大哥报国的信仰是不会中止这个任务的。」
明镜跌坐在沙发上,颤声问着:「所以……他要让明台去死?」
「大姊,如果今天不是明台,你会选择一个人的性命,还是前线百万将士的性命?」
「我……」明镜知道这个选择不难,可是那不是别人,那是明台啊!
「大哥知道大姊会伤心,所以大哥制定了一个计划,能救出明台。」
「真的?」
明诚点了点头,也看见了明镜露出了希冀的笑容:「什么计划?」
「拿自己,去换明台的命。」
「不!不行!」
「是啊!不行。」明诚笑了,笑得凄楚:「我不会让大哥死的。」
明镜终于发现异样了,她抓着明诚的双肩,质问着他:「你做了什么?」
「大哥本来是要在身上绑着炸药,带着七十六号的人想要的东西,进七十六号换明台出来,所以我迷昏了他,把他绑走,做出他为了避嫌自禁在上海饭店的假象,然后,我会代替他,去七十六号换明台,大哥能取信他人,用的是亲情,我能取信他人,用的是恩情。」
明镜摀住了嘴抑止自己哭出声音,为什么这样的计划一定要死人,为什么要死一个人就非得死她明家的人?
「你以为你去送死我的心就不痛吗?明楼呢?明楼他深爱着你啊!」
明诚不针对这话回答,说再多也只是让明镜更心痛而已。
「大姊,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我死了之后,言默会安排你及明台转移的事宜,至于大哥……我知道他不会肯走,他为了报国已经付出了太多,再失去了我,他不会甘心就这样走,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我也不逼他,但对大姊,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
「什么叫最后的请求,我不想听。」
「大姊,如果你还觉得我换下明台、换下大哥,对我有一点点心疼的话,就答应我的遗愿,到了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即便大哥的信仰与你相同,即便他说他要继续留在国内、留在共党,你都要逼着他,到巴黎去。」
「你知道了什么?」
「不是我知道了什么,我相信大姊知道、大哥也看得清楚,日本人走了,就是我们自己人的战争要开始了,你们可以自欺,但我不行,我用我的命请求大姊,到时别让大哥留在国内,大哥是军统的背叛者,不会被见容于军统,共党也不会真正相信一个背叛者,大哥最后只会成为弃子,更别提在世人的眼中,大哥他还是汉奸。」
明镜不是没想过明楼的处境,而是她根本不敢想。
「大姊,你能答应我吗?」
「我会让明楼离开,可是,我也不想你去死啊!」
「大姊,我不死,就是明台死、大哥死,你只能挑一个了。」
明镜摀着脸,埋在了自己的膝上,为什么让她做这样的选择?她只想他们一家四口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明镜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那么的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这份信仰。
「大姊,我们没有时间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阿香我另外派了任务,我对桂姨说你病了,她在苏州照顾你,所以这回你是抱病回来的,阿香让你留在了苏州。」
明镜由膝上抬起头来,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瞒桂姨,不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原谅她吧!」
「桂姨已经不是当年的桂姨了,她现在是日本人的特务,代号孤狼。」
「什么!」
「所以,在桂姨的面前,你必须做好偽装,至于桂姨该怎么处理,等大哥出来之后,就交给大哥吧!」
「他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进了七十六号之后,就会有人放了大哥,我知道大哥会以大局为重,可是如果他有一丝丝的失控的可能,大姊,请你帮我看好他,这个计划会死很多人,如果大哥没有走完,他们、我,就都白死了。」
明镜捧着明诚的脸,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他,什么时候他的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而且是连她、连明楼都不知道的。
「既然你来了,我原先的计划就得做个小小的修改,我必须请你到七十六号大闹一场,当然,你可能会受到汪曼春的刁难、羞辱,她也会把明台的惨状十倍、百倍的告诉你,你一定要挺住,在适当的时机我会提出送你回家,你依着我的指示让我送你离开。」
「然后呢……」
「然后……大姊到时就会知道了。」
明镜怎么忍得住,她抱着明诚,放声的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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