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孩子能懂我什么?你能懂我在承受失去丈夫的痛苦后,还必须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想让孩子发现的感受吗?」
慕恒的母亲说话不再像方才那样尖锐,像是了全身的耗尽力气似的。
「孩子他爸去世时,小恒那才几岁?我怎么能在那种关键时刻垮掉?」说着说着,那扑满脂粉的脸上倏地滑下泪珠,「我也很痛苦啊,在没有人能够倾诉的情况下,我只能把所有的爱情都给了小恒,我才能减轻一点痛楚,我才能、才能继续支持这个家……」
「我一直觉得不管小恒喜欢或讨厌我都无所谓,我要撑住这个失去了顶梁柱的家,我要好好保护小恒,所以我必须把他牢牢锁在身边……」
慕恒的母亲将脸埋进掌心,南晨听见她抽噎的啜泣声。
她无暇去看慕恒此时是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给了她数年痛苦,终于坦露心声,却这般让人心疼的女人。
「我错了吗?」她问。
「您想保护慕恒的初衷绝对正确,但无论初衷如何,您的方法都是错的。」南晨没有选择在这时心软,「您带给慕恒的伤痛绝对难以抚平,请您记住这一点。」
听到南晨这话的慕恒母亲顿时面如死灰,身躯摇摇晃晃的,彷彿随时都会倒下。
南晨闭起眼,最后说:「但,还请您好好地、努力地去补偿吧。」
在女人倒下的那一刻,是慕恒衝上前接住了她。
南晨不用看也知道,慕恒的表情肯定五味杂陈,心情也一定还未调适过来,但他还是选择接住了自己的母亲,毫不犹豫地。
那是各种意义上的妥协。
「慕恒。」南晨走到慕恒身边,轻唤他的名字。
慕恒怀中躺着情绪过度激动而昏厥的母亲,他不愿回应南晨,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慕恒,看我。」南晨说。
「让你看见我家这么丢人的样子,从今往后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你呢?」慕恒问。
「你不用故作轻松,现在我也暂时得到你的读心术能力了。」南晨一隻手轻拍慕恒的头,声调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不必遮遮掩掩,我也能一目瞭然。」
身后的林伯递来一包纸巾,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宅邸。
南晨心下瞭然,他这是把现在的慕恒交给自己。
「我难以原谅这个女人。」慕恒开口道。
「嗯,我知道。」
「她在我记忆中曾是和蔼慈爱的,是父亲背后支持他的好女人,是家里贤慧的主妇,是我亲爱的母亲。」慕恒自嘲一笑,「哪怕现在的我恨她入骨,也忘不了她曾经有多好。」
「这么一想,我母亲也真是笨啊。」
「嗯?」
「父亲的死明明是可以向我诉说的,她是可以对我吐露的。」
南晨揉揉慕恒的头说:「她是想保护你,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想保护孩子。」
「所以她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母亲吗?」慕恒抬眸,眼中满是迷茫。
「这个问题你得自己思考了,但我能肯定的是,她依然是你的母亲。」南晨应道。
无尽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南晨正在努力思考自己能说什么来安慰慕恒,可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大概都是徒劳无功。
这时她就感到很懊恼了,自己怎么就不像慕恒那样能言善道呢?
「南晨,谢谢你来了。」慕恒先开了口,他抱起昏厥的母亲,终于露出一个还算像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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