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他查。”
这样平淡甚至冷静的一句话竟然出自严均成之口。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何清源都不敢相信。即便作为至交好,他都觉得过去那些年里严均成简直疯到了一定境界,怎么可以自虐般地去关注她的生活长达十来年,换
位思考,如果一一如果他有天知道,他的初恋女如此病态,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疯子一样,用冰冷的目光关注他跟他太太的生活,他会毛骨悚然,他会厌恶抗拒。
可现在严均成竟然敞开了让人去查。
他难道不怕郑晚知道后会恐惧他,会离开他吗?
何清源走过来,挡住了严均成的挥杆,急切地压低声音:“你疯了是不是?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江开盛那边就能拦住那个姓骆的,他根本什么都查不到!安生日子不过你折腾什么?!
严均成垂眸,淡淡说:“他想查,就让他查个够。”
“疯子!”何清源呵斥,“我还以为郑晚回来了你会好一点,你还是这样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想过没有,她要是被你吓到,你该怎么收场?你现在就想赌,赌她心里有没有你,万一,我说万一,你赌输了怎么办?!”
情使人贪婪。
可能一开始,严均成想的是只要她回到他身边就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想要的越来越多。
他想要在她心上凿出痕迹,落地生根,一如当年。
严均成面无表情地摩挲着球杆,稍稍退开,又是一杆进洞。
他直起身子,声音冷冷:“我早就输了。”
何清源原本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悲悯地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至交好,他的生死伙伴。
可怜吗?
同情吗?
不如说是悲悯。他清楚地知道,郑晚就是严均成生命中最大的劫数,严均成躲不开,也没想过要躲。由生惧,由生贪恋,这就是一场豪赌,严均成赌的就是,她心里有他。
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赌输了,他也绝对不会放手,反正他早就赔了个精光,他什么都不剩了,自尊心、骄傲、灵魂,全都给了她。
何清源长叹一口气,“冤孽!现在我就祈祷,祈祷郑晚知道一切后不会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你。”
临近过年,东城的外来人口也都踏上了返程。原本到了高峰期拥堵不堪的道路,如今畅通无阻,如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车厢也宽敞了许多。郑晚所在的美容院也提前几天开始放假,考虑到生意起码要在正月十五后才会回暖,老板很大气地批了近半个月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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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郑晚是打算自己回南城过年,可严均成坚持,让秘订了两张机票,他陪她一起回去。
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人窝在沙发上一部老电影。
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在电影院过,如今不过是重温,郑晚也开始分心,侧头向身旁的男人,“我觉得你今年过年还是跟你爸妈一起过比较好。”
严均成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跟她十指紧扣。
“我听你打电话时提起过,你爸爸的身体不太好。”郑晚低声,“老人家很在意春节,今年你还是陪他们一起过吧。”
他虽然从来没提,但对这件事,他们都有默契。
多年前的那一出,她不敢说自己全然忘记,但放下也并不是意味着她能跟他的父母如一家人般相处。
她相信,他的父母见了她也会尴尬。
他用了二十年时间,令他的父母已经妥协,认命。但他们内心深处,未尝不会对她微辞,他们会为了严均成之后结婚的喜悦而短暂地顾不上这些情绪,顾不上、压住了,不代表没有。
与其到时候互相生厌,不如尽量少些来往更好。
家和万事兴,有时候不去接触,不去亲近,彼此都舒服自在。
严均成低低地嗯了一声,却又说道:“我在这边吃了年饭就去南城,我们一起守岁。”
这是他的坚持。
郑晚失笑,“你不嫌来回坐飞机折腾,我肯定没意见。”
半夜郑晚被噩梦惊醒,醒来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勉强坐了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摁亮屏幕,现在才凌晨两点半,他去哪里了呢?她穿好睡袍,系好带子,整个屋子都铺上了羊毛地毯,走在上面,一丝声音都没有,推开门,只见房的门是关着的,他这个点还在加班工作吗?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忙完,不想现在就去打搅他,放轻脚步,来了厨房。
现在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反而没了睡意,略一思忖,将头发扎好,又穿上围裙,细致地从一旁的果篮筐里挑出个头均匀的雪梨。白皙的手拿着雪梨,一点一点地清洗干净,削皮、切成小块,放进已经将冰糖煮化的热水中小火慢炖。
凌晨两点多钟,周围一片寂静。
郑晚拿着汤勺,慢慢地搅拌着翻滚的甜汤。独属于雪梨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温暖了这个夜晚。她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思绪逐渐放空,什么都想了,什么也都没想,这股甜腻的气味包裹着她,一点点的开心,一点点的沉醉,好似这才是没做完的美梦。
严均成安静沉着地坐着。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
他需要这样的味道,内心各种念头都如沸水般翻滚,只有抽一口烟,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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