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就枕在他手臂上,但任何一点微小的翻身动静都会惊动他。
他经常确认她是否还在,握着她手腕,等她不小心挣开后,再握住。
意识到之后,她抬手抱住他脖颈,小声说:“好好睡觉可以吗?我怕你明天不舒服。”她说,“走之前我会和你说的。”
……
漫长沉默过后,他低低发出声嗯。
应该心安,然而无法。
真正要走的那天是个周末。
她提前完成剧组的工作,大概是对大家都很好,工作完成得也出色,前一天剧组按主演的规格给她杀了青,送了捧花拍了照,她和所有人合影,包括他。
那张照片最终被她包装妥帖,塞进行李箱里。
凌晨六点,她动作很轻地起床。
还是惊醒他,他睁开眼,就像并未睡着。
她拉住行李拉杆,半晌后,轻声说:“你再睡会儿吧。”
他没听,说。
“我送你。”
车一路行驶到航站楼门口,她下车时他也随步而出,她回身,怕有人会拍,可想想拍了也无济于事,他们要在今天分开了。如果他不希望照片流出,她相信,他会有办法。
机票是他买的,商务座,有单独的vip休息厅,他们对坐着,也许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沉默。
他说让她吃份早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不吃会难受。
座位靠得很近,他最终只是牵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广播传来预告,到了登机时间。
她起身,听到他问:“护照都带好了么?”
太久没说话,他声音很哑。
“带好了,”她说,“没什么掉的了。”
只这一句话,二人又不约而同沉默。
如果有东西遗落,或许哪天她还会突然回来拿取,像一个惊喜吧。他想。
不过连这个可能都没有了。
登机时间短暂,旅客逐渐落座,她不想气氛这样低沉,长出一口气,尽量轻快道。
“……我走啦。”
他说好。
她很害怕故事戛然而止,如同高二那年的暑假,她觉得自己总得说些什么,给他一个句点,不再耽误他往前。
他25岁那年是要结婚的,她知道,他从四年前就很认真地说过这样的话,多年来依旧没变。
她希望他们能清楚地开始,也清晰地结束。她不喜欢不清不楚。
她深吸一口气,说:“那——”
“我们就到这里结束。”
日光冲破稀薄云层,在地砖上溅落意味不清的影,斑驳规整,终于日出,但日出没有温度。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怕他动摇,也怕自己动摇。
他们每一个人的未来都同样重要。
快要来不及了,广播里喊出她的名字,催促她尽快登机,过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是一个事事有回应的人,无论她说怎样的话,他总会以语气词接应,可今天,她说完结束的最后一句,始终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从包里拿出叠很厚的本子,有时间变迁难以抹去的岁月痕迹,除那之外都被保存得很好,连一丝划痕也无。
本子旁边有一个很小的落锁,她看着那串默认的数字,低头递进他怀里,转身之前闭上眼,最后说——
“等我走了再看哦。”她竭力克制着声线的平稳,眼眶里已经涌出泪意,深呼吸后开口说,“真的走啦。”
……
飞机在一刻钟后冲破云层。
她不喜欢坐飞机,即使身处高楼也很少向下看,但此刻却留恋地垂下视线,整个安城缩小成一方小小的地图,他此刻会站在哪里呢,她想。
轨迹重叠高三结束的那个夏天。
她也是循着地铁向下看,人潮如织,他不会知道她是谁。
她安慰自己,以此告别。
至少,短暂地,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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