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似乎又写了什么,但被她划掉。
最长间隔一周,她时常给他写明信片,一眨眼到了春天。
……
-20150317-
to earendel:
老师说想让我去美术班。
她觉得我很犹豫,可能是怕我觉得,学校的第一届,会不会好好办。
不是的,我是怕过去了,就看不到你了。
……
-20150405-
to earendel: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你的名字,是出自这句诗吗?
我的暗恋也是。
-20150417-
to earendel:
你又在今天经过我的窗台。
……
-20150805-
to earendel:
他们在和我开玩笑。
他们说,高三,你不会再回来上课了。
一本厚厚书册,到这里,竟然才翻到一半。
-20150830-
to earendel:
我的兼职在今天结束,奶茶店有个很浪漫的名字,叫无尽夏。
关门的时候我忽然想到那句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20150901-
to earendel:
你真的没有出现。
……
-20150927-
to earendel:
今天正式搬来画室了。
好难好难,压力很大。
-20151004-
to earendel:
今天学色彩了。
……
-20151130-
to earendel:
好像可以给你画明信片了,试了一张,你觉得那个校服,是不是还是画得有点生硬?
我会进步的。
今天媒体拍的你的照片,很好看。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之前,她用的都是空白没有图案的明信片。
也就是说,从她落笔之初,就从没想过寄给他。
从来不奢望,他会看到。
透明的包裹层上面忽然落下什么,一滴接着一滴,他从不在演戏之外的地方流泪,除了外婆去世那天,但此刻无法自控,他觉得心痛,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够看到,又恨时光无法倒转,时空不能重叠,否则他至少能回到那时抱一抱她。是他的错。害她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心脏如同被翻搅,眼眶胀痛,他不知道她在看不见的地方孤独地,一遍又一遍地看过自己多少次,她拼了命地往前,看他越来越遥远,她喜欢他,倾覆所有信任地喜欢他,根本不会怀疑,他是否值得这样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有生之年,能否遇到第二遍。
他竭力维持手心平稳,翻到最后。
-20160601-
to earendel:
今天你返校了,但我原定想要送你的画,最终还是没有修补成功。可能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本来自暴自弃了,什么都不想写的,但是看你拍完照片忽然抬头的那瞬间,我想到一句话——
“可知少年鸿鹄志,定骑骏马踏平川。”
原来那张便利贴,是她写的。
-20160623-
to earendel:
鹤溪塔很黑,我很害怕。
但如果这样你能醒来,即使害怕,我也会去的。
爱让人有力量。
-20160625-
to earendel:
腿真的好疼啊。
-20160703-
to earendel:
是不是我的祷告终于有了作用?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既然许愿是四年,那我不会食言的。
不过今天差一点就没法上塔了,木板把塔的入口全堵了,我只好一块块搬,还怕堵到别人的路,上塔时好像还听到喇叭声,不过出来又没看到任何人。大概是幻听吧。
你醒了,就很好。
-20160821-
to earendel:
我明天想参加你在江城的路演。
希望我抢到票。
-20160822-
to earendel:
电影很好看,可我们要告别了。
不必记得我。
……
明信片在这一天,江城的路演结束后,戛然而止。
最后一张,生生横跨四年时间,她的笔触稍有改变,更加飘洒。
她换了新的称呼。
终于不再隐藏。
-20200617-
to:江溯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大概是,我没有幸运数字,但是他的幸运数字是6,所以这也成为了我的幸运数字。
大概是,如果我有一颗糖,但我不会马上给你,我会把它攒成很多很多,然后,全部,只给你。
大概是,即使告别,也没能完全对你的消息无动于衷。
可人总要往前走的不是吗,我不能一直留在过去。
今天我大学毕业了。
还在喜欢十七岁时喜欢的那个人,说来实在很惭愧,但其实也不奇怪,因为所有人都在喜欢你,因为看过你,很难再将其他人看进眼里。
你越来越好,符合我在那年许下的愿望,如果可以,我会希望你更好,现在看你不像在看同学了,这应该是个很大的进步,我就像在看一个遥远的明星,也许再过几年,真的就释怀了。
没有什么时间战胜不了的事情,你说对吧。
鹤溪塔的四年之约终于结束了,可能也是因为一直去那里,才会一直想到你。以后不去,应该,也会慢慢,记不清晰。
喜欢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不后悔到这里,但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大后天是你的生日,我也许还是会陪你熬到转钟,也许不会了。
很多事情都只能戛然而止,比如我十七岁的暗恋,比如你那一年的离开,比如现在。
那就到这里吧。
江溯,生日快乐。
我喜欢你。
——这是她终于开口的告白。
但他知道,落笔最后一个句号,是她放下了。
被永远留在回忆里的,变成了他。
他捂住眉眼,过了好半晌后,擦净掌心,打开手边那个暖黄色的箱。
整理好的速写本再一次摊开,他终于在记忆中将它们一一对上号,是他打球、投篮、开汽水、转笔、听歌,甚至把手探出窗台,去抛那个早已忘记的桃李面包。
可同时,速写的最后几张里,又掉出几张被夹住的电影票。
是他所有这些年来主演的电影,她买的都是首映。
票上都是七排六座——
他在学校的座位号。
一瞬时空回溯,他仿佛又被抛进那一年高二,日光与蝉鸣都鼎沸的夏天,狭窄的走廊人山人海,处处都是排队做操的班级,熙熙攘攘地拥挤着错身而过,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每次听人抱怨时他都会想,如此狭窄,怎会漫长。
但此刻,他低眼看向手心中七排六座的电影票,明信片中被绘成一望无际银河的走廊,在这一刻才陡然发觉——
原来那条他记忆中窄而快捷的过道,于她而言,是与他漫长相望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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