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惯来冷淡的眉眼被客厅的水晶灯照亮,添了点暖色。
两人私下里独处,他都不戴眼镜。他同她说话时,又格外她眼。
江瑟能清楚到他眼里的东西,也知道他说的这话带了几许认真的意味。
他这个人对于想要护着的人,是当真能护得极好,譬如说韩茵,如果不是陆怀砚,她现下根本不能过得如此自在惬意。
陆怀砚将陆进宗赶出陆氏时,陆进宗不是没想过要从韩茵那里下手,想拿旧情让韩茵做说客缓和他同陆怀砚的关系。原以为凭着韩茵对他的感情,这事儿十拿九稳,哪里知道他翻遍整个北城都找不到韩茵。
圈子里能像陆怀砚这样把一个人护得滴水不漏的,还真没几人。
旁人都说他冷情冷性,说陆进宗是他老子,对不住他母亲又没对不住他,他这样对他老子同狼心狗肺有甚区别。
蜚语流言在他身后传得不成样,外人怎么说他,他约莫是比谁都清楚,可他从来不在乎。
也只有被他放上心的人,才能到他不冷情的一面。
陆家这一辈的孩子他是老大,底下弟弟妹妹一箩筐,单单是堂妹就有五个。
江瑟细一回想,他对他那些弟弟妹妹好似都是一个模样,冷冷淡淡,不远不近。
倘若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想来态度会大不一样。
一声“怀砚哥”,换他兄长般的护,似乎是个很好的买卖。
但江瑟没想叫,她已经过了那个需要人保护呵护的年纪。
她想要的所有护她自己给。
也就没将他这话当回事,反而歪头打量他一眼,说:“你要真有个妹妹,估计会比关家那几位更护着。”
陆怀砚掐掐她下颌,好笑道:“盯着我走那么一会神,就是在想这个?真好奇这个的话,今天我做一晚你哥哥怎么样?”
他说着便往后靠着椅背,边垂眸着她,边回想着关绍廷和岑礼他们都是怎么做哥哥的。
半晌,他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一笑,说:“先从这个开始。”
男人支起脊背,往前倾身,唇贴上她耳廓,唇息炽热,低低地唤了一声:“妹妹。”
江瑟眨了下眼。
恍惚间想起来,很小很小的时候,岑礼不怎么叫她“瑟瑟”,都是叫她妹妹。
“妹妹,快过来。”
“妹妹,要不要玩这个?”
“妹妹,哥哥背你。”
三岁还是四岁?
总归是她初初能记事的年纪,以至于回忆起那时的事,所有的记忆都蒙上了金黄的底色,是老照片熬过一截岁月才会有的底调。
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夏日,岑礼牵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去了陆家的那个莲花池。
莲花池旁,穿着黑马甲短西裤的小少年手里拿着琴谱,瞥着他们,眉眼冷淡道:“岑礼,你怎么又带你妹妹过来了?”
“上回来你这玩儿,韩阿姨说你家莲花开了,让我下回带上我妹一块儿过来。”
岑礼一搬出韩茵,陆怀砚倒是没话说了,目光往下一低,望着岑礼牵着的小女娃。
炎炎烈日,她戴着顶白色宽檐帽子,身上一件翻领缀珍珠的海蓝连衣裙,天蓝色小皮鞋,脸跟手一样肉嘟嘟的。
黑色的眸子跟水洗过的葡萄一样。
人时安安静静的,乖顺得很。
岑礼牵她手走过去,说:“妹妹还记得这位哥哥吗?这是怀砚哥哥,上个月哥哥刚带你见过。”
江瑟口齿清晰地喊了声“怀砚哥哥”。
小少年淡瞥她一眼,没应她,掀眸向岑礼:“你妹妹的管家跟来了吗?要没跟来,你别同我们去玩儿球了,你自己留在这儿陪她花赏鱼,母亲可没什么闲工夫帮你带妹妹。”
“张婶在呢,再说,我妹乖得很,不会吵到韩阿姨。”岑礼朝后招了招手,等张婶走近了,便将江瑟的手放在张婶手里,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对她说,“妹妹跟着张婶在这玩儿,哥哥先去打会儿网球,很快就回来接你。”
就他同她说话这么会功夫,陆怀砚已经不耐烦地将手里的琴谱递给旁边的佣人,转身去屋子里换衣服。
他们走后没多久,韩茵便来了莲花池。
韩茵对江瑟一贯很好,总说她像个玉雪团子,以后要再生个同她一样可的女儿。
那个下午该是美好的,要不然她不会记着。
她蹲在莲花池旁边玩儿了半天,鱼花,还拿网兜兜了好几条漂亮的小鱼又放回去,等岑礼回来时,她腿都麻了,张着手就对岑礼说:“哥哥抱。”
岑礼过来抱起她,笑着问:“我们妹妹今天乖不乖?”
少年的那一声“妹妹”与此时陆怀砚的那声“妹妹”自然不一样。
江瑟双手撑在陆怀砚肩上慢慢起身,边说着:“小时候哥哥带我去你家玩儿,你可是一脸不耐烦的,到韩姨出来陪我玩儿你还不高兴。”
其实她也猜得着原因,韩茵为了生个女儿流过两次产,身子骨从那之后就一直不好,陆怀砚是怕她累。
她语气淡淡,神色也平静,但这话听进耳里莫名带了点翻旧账的意思。
陆怀砚打量着她神色,调侃一声:“还挺记仇,你那会才多大一点?居然记到现在。”
他捏了捏她手指尖,“等夏天来了,哥哥带你回趟老宅,中哪朵莲花或者哪条鱼,我弄过来给你玩儿。”
江瑟:“……”
那一池子莲花都是珍品莲花,就连池子里养的鱼都是金贵物,是陆老太太的心头宝。都说睹物思人,陆老太太去世后,那一池子的花和鱼自然而然地成了陆老爷子的宝贝,想吃里头的莲蓬都得偷偷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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