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算起来也就七天没见。
陆怀砚对她刚起心思那会,成日在欧洲、桐城、北城三地连轴转,最长一次是在欧洲忙了大半月。那会他是偶尔才会想起她,便是想她了也没觉多么挠心。
他后来还特地去了趟拍卖场,给她拍下三瓶古董酒做伴手礼。这伴手礼是个见面的好由头,只他回到桐城后,见她的心思却不急切。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一句话说完,他也没要她给个什么回应,放下她手便道:“便利店的关东煮吃不吃?现在就只能买到这个。”
年节未结束,许多餐馆都还未开张。
别说餐馆,就连送外卖的骑手都还在老家过年。陆怀砚点的这一单,还是便利店老板距离近,店里又没顾客,这才支了个店员给他送来。
江瑟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自然不挑:“吃,这个点有人送吗?”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轻得要不是他们人在厨房都听不到。
这倒是不能怪外卖员手劲儿小,便利店店员接到单时,订单上面特地留了一句:女朋还在睡觉,请轻声敲门或电联,勿按门铃,谢谢。
老板还感叹了一句:“这男朋还挺体贴。”
店员是个年轻男孩,还挺好奇这位体贴的男朋长什么模样。
门没一会便打开了。
“先生,您点的关东煮到了。”
店员说着便抬头朝里,第一感觉是这男人很高,第二感觉是这张脸真绝,第三感觉……
还没等他琢磨出第三感觉,门内的男人道了声谢便用脚抵着门,从钱包摸出几张红票子递给他,同时拿过他手里的外卖盒。
店员着手里的红票子,有些懵:“先,先生,钱已经给了,外卖费我们老板也收了。”
就算没给,这餐费加外卖费一张红票子就绰绰有余了,哪里需要这么多?
“小费,”气质瞧着十分冷冽的男人意外的好说话,声音也好听,“这本来不是你的工作。”
店员直到门关了还有点发蒙,慢慢回味过来第三感觉是什么了。
有钱人,还是有素质的有钱人。
还有,虽然只是一瞥,但刚刚他手腕上那个是个鲜牙印吧。
咬到结血痂的牙印,他女朋的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陆怀砚没点太多东西,几串鱼丸、竹轮和蟹柳,外加一小碗蒟蒻和海带。
“先填点东西,一会我带你去母亲那里用早饭。”
两人直接就站在流理台旁边用餐,陆怀砚将丸子、竹轮从竹签里扒下,用签子戳起一个竹轮,喂到江瑟嘴边,说:“有时间吗?”
昨天韩茵特地交待过,让陆怀砚今天早晨带江瑟去山里吃饭。偏他见着她,直接天雷地火就弄上了,半夜醒来时才想起这茬。
江瑟颔首嗯了声,张嘴咬下半截竹轮,然后眼睁睁着那剩下的半截被他放自己嘴里了。
不由想起当初在东来顺没吃完的那碗面。
从小到大,没人会吃她剩下的东西,吃不完自然是扔了,她也不吃旁人剩下的东西。
那晚他端起她的碗,慢慢将剩下的面吃完时,盘旋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十分怪异。
他有这么饿么,饿到连她剩下的面都不放过?
还有,他不觉得恶心吗?
料想是不觉的,他那晚还夺走了她嘴里的薄荷糖。
思绪飘散间,她又被投喂了两颗鱼丸和几块魔芋,都是她咬下一小口,剩下的进了陆怀砚嘴里。
几颗丸子落肚,饥饿感一消散,江瑟便不肯再吃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酸奶,正要问他要不要来一瓶时,身后的男人忽然道:“我前天同莫叔见了一面,他说七年前,那家废工厂里并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
江瑟一怔,随即低下眼关上冰箱门。
好似又见那一张张说她错了的脸。
废工厂里的确没有那个人的痕迹。
赵志成死前承认了他是主谋,说就只有三名绑架犯。她被囚禁时,接触到的也确实只有他们三人。
所谓的第四个人,只出现在她嘴里。
他们都说是她出现了心理创伤,才会臆想出这么个人。
连小姑姑都在问她,是不是因为你的愤怒无处宣泄,才会坚信有第四个人,好给你的愤怒寻个宣泄口?
酸奶是桐城本地的老酸奶,敞口瓶的玻璃罐,罐子盖包一层棉麻布,用草绳绑了个粗劣的蝴蝶结。
江瑟慢慢解着蝴蝶结,落着眼帘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等着他问,是不是都是你的臆想?你来桐城挖掘赵志成的过往想要找出来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只是你的臆想?
像曾经的每一个人一样。
撕开草绳的手很稳,她心无波澜,眼波平静。
陆怀砚手里的竹签还戳着个鱼丸,见她在开酸奶罐,便放下手里的签子,从手边的搪瓷罐里抽出把细长的铜匙羹,边递给她边平淡道:“废工厂里既然没有那个人的痕迹,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赵志成在油画院后门的巷子将你劫走,油画院那日的监控虽然关了,但赵志成肯定踩过点,那天之前的监控需要我弄出来给你吗?”
他知道她想要亲自抓住这个人,也知道她不想要他插手这件事,所以他没有自作主张,而是问她需不需要。
七年前的监控,还是季云意用来与学生偷情的画廊里的监控,想要弄出来自然不容易。
但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给她弄出来。
江瑟正在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暗金色长匙,闻听这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很快她握住匙柄,慢悠悠地舀起一勺酸奶,说:“不用,我有那些监控,赵志成没有踩过点。”
赵志成说他们是碰巧去了油画院后巷,碰巧撞见了从油画院里出来的她,见她浑身名牌一身贵气,这才起了歹意,瞎猫碰上死老鼠地绑走了她。
正因为最开始不确定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在绑走她的第二日给岑家打电话。他的说词毫无破绽,仿佛她被绑走,真的只是因为她碰巧就是个倒霉蛋。
可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的碰巧?
碰巧油画院关了监控,碰巧那学生的妻子同她一前一后去了油画院,碰巧她撞见了丈夫与老师偷情大闹了两日,而她碰巧……遇上了赵志成那伙人。
“当年的事,你是从哥哥嘴里听说的么?”
除夕那夜,他问她来桐城是不是为了找出七年前的漏网之鱼。那时她便猜到了,岑礼同他说了当年的事,所以他才会匆匆来这儿,带她去寒山寺许愿。
陆怀砚淡淡“嗯”了声。
“赵志成说他绑走我是临时起意,说共犯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物证人证能证明这场绑架案存在第四个绑架犯,所有人都在说他只是我的臆想。”江瑟着陆怀砚,“你不怀疑吗?”
陆怀砚放下手里的竹签,掀眸问她:“怀疑什么?”
“怀疑关于第四个人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那你确信有第四个人吗?”
江瑟愣了下,随即颔一颔首:“确信。”
她从五年前便开始找人调查这桩案子了,调查赵志成和另外两名绑架犯,调查季云意的学生和他的妻子,调查那一日在油画院附近出现的所有可疑人物。
所有的蛛丝马迹她都不放过,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找到张玥,找到赵志成的一点过往。
从前没找到张玥时,她凭着一股直觉便确定有第四个人在。
如今有了张玥,她更加确信了。
女孩儿斩钉截铁的语气和神色叫陆怀砚笑了粉扑-儿文=~學)一笑。
“那我也确信。”他着江瑟,“你被绑走的那日有太多的巧合,同样的巧合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或许会相信这世间就是会有这么不幸运的人,但你不一样。”
她不一样。
即便第四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因为是她,这万分之一对他来说,就是百分之一百。
更何况,她是如此的确信,而他信她。
江瑟低下眼,细长的匙羹被两根白皙的手指捏着,搭在腻白的酸奶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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