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等人领命后,当即驰马回奔哨探。铁木真则率领剩余将士亲随改道前行并急速冲向附近的土山之上。他打算守在高处四下眺望观察,防患未然。
裴湘只当铁木真默认了先前那个让她随军打仗的提议,立刻仗着灵活的身手和小红马的速度迅速挤开了面色不佳的大哥术赤,而后便一直紧紧跟在铁木真的身边。
待到众人来到土山之上后,铁木真斜觑了一眼被挤到另一侧的长子,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勒马徐行,侧首询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
“华筝,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显露这身本事?我记得负责教你骑射功夫的博尔忽和哲别都只在我面前夸奖过托雷和郭靖,却从来没提过你的习武天赋。他们二人都是有一说一的直爽好汉,绝对不会偏心隐瞒。所以,华筝,你先前是在故意遮掩吗?这是为何?”
从这番问话中可以看出,铁木真并未怀疑他的忠臣良将,而是直接就断定问题出在了自家女儿身上,也直接当众询问了出来。
闻言,裴湘眸光微转,留意到不远处博尔忽和哲别都露出了微微动容的神色,不禁心中一动,对今后该如何同铁木真以及他身边这些能征善战的老将们愉快相处,突然有了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
“父王,”裴湘慧黠一笑,带着小姑娘独有的骄纵天真理直气壮地辩解道,“非是女儿要故意隐瞒,而是女儿见两位师父对四哥和郭靖要求十分严格,总是希望他们能做得更好更厉害,就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偷懒的心思。
“倘若我平时表现得笨一点、弱一点,两位师父对我的要求自然就会降低许多。父王,一旦让博尔忽师父和哲别师父发现了我的真本事,那我岂不是必须像四哥和郭靖那般每天起早贪黑地练习,好争取更大的进步吗?哎,那样一来,我哪里还有闲暇时光去做其它有趣的事情呀?”
“其它有趣的事情?”
铁木真忍不住扬了扬眉,倒是没有因为女儿先前那些怕苦偷懒的小心思而生气——毕竟他对儿子和女儿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华筝,你口中有趣的事情,是指跟着那六个汉人学习近身搏击缠斗功夫吗?”铁木真疑惑问道,“我方才见你剑法凌厉迅疾,当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这个……并非完全如此。”
裴湘没有顺着铁木真的猜测点头承认。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决定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些铺垫。
先前赶路之时,裴湘一直在思索自己在行兵打仗方面到底有何优势,以及此次该如何抓住机会获取更大的功劳……她脑海中千头万绪,总觉得自己应当知晓不少非常规手段,可一时之间又感到模糊不清。
直到铁木真选择了易守难攻的土山高地来排兵布阵静待敌袭,她才灵光一闪抓住了关键。
“虽然记不清是何时何地读过那样一本记录了许多高明阵法的书籍,”裴湘脑海深处划过她来到这个小世界前刚刚认真翻阅过的那本阵法书籍的内容,凝神思忖,“但我当初应当是学会了,而且还能够举一反三灵活取舍。那些利用天然地貌和自然万物相辅相成规律布置而成的五行八卦阵法,足以应对如今这个敌众我寡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她双腿轻轻一夹,驱使小红马上前小跑了几步,又寻了个地势更高更靠前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才一边俯视打量一边继续解释。
“父王,女儿确实对汉人的武学感兴趣,也着实用了不少心思,但却绝对称不上是下了苦功夫的,”说话的同时,眉目清丽的小姑娘扬手挽了个非常帅气的剑花,然后十分自豪地总结道,“假若旁人学懂弄精一门本事,需花费十二分力气,那我就只要五分便足以。就比如这剑法,我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掌御。”
“这般说来,我儿确实天生聪颖,之前是为父疏忽了。”
铁木真笑吟吟地打量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儿,觉得这孩子身上的这股骄傲自信劲儿十分合他的心意。
“我的华筝是羽翼初丰的小鹰,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在天空翱翔。”
裴湘见铁木真确实是真心喜爱有本事又自信坦率的小辈,便接着说道:
“父王,不论是骑射功夫还是汉人武学,都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我总觉得……不管我的身手有多利落,那终归是我个人的有限力量,平日里用来保护自己尚可,但若是想要争霸图强,想要让我们部族里的所有人都过上更加富裕安康的日子,那这些个人的本事就只是小道而已。父王,真正令我费心思量权衡的,是如何聚合众人力量,然后又该如何将这份团结力量充分发挥出来——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好!说得好!”
铁木真高呼一声,随即爽朗大笑起来。这笑声响亮又畅快,一下子就冲散了危险降临前的沉闷冷肃气氛。
显然,裴湘的这番剖白真正说到了铁木真的心坎上。
那江南六怪在他的部落里停留了十年,以铁木真的洞察力和掌控力,焉能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武功水平?焉能不清楚他们在教导汉人郭靖和教导托雷、华筝这些蒙古孩子时的区别?
但铁木真不在乎,也不希望四子托雷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汉人武学上。
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在骑射和领兵打仗方面多下功夫。他需要的,是能够指挥千万人协同作战的英武将军,而非独来独往、自由散漫的江湖侠客。
“华筝,你果然是我铁木真的孩子!哈哈,确实,只有联合众人力量,同心协力,咱们草原儿女才能不受外族欺负,才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这是咱们祖宗阿兰豁雅夫人教导我们的道理,只可惜……现在有人被安逸富贵的日子迷昏了头脑……”
铁木真刚刚如此高兴,不仅因为女儿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更因为裴湘说出这番话的时机。
虽然次子察合台还没有探查回来,但是女儿的出色表现已经让铁木真将桑昆等人陷害设计自己这件事信了个七七八八。
而铁木真深知,桑昆那厮胆敢这样做,一定是得到了义父王罕的默许。也就是说,王罕已然不打算遵守先前的约定——两方联手共同抗击金国和周边蛮族。对此,铁木真感到失望遗憾的同时,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惊讶与不解。
说实话,最近这几年,铁木真自己身边就有不少心腹爱将因为不满王罕桑昆方面的傲慢态度,嚷嚷着要和王罕部落开战,重新争一争这草原霸主的地位。但是,这种提议每次都会被铁木真压下去,然后依旧用谦逊温和的态度和趾高气昂的桑昆等人相处。
铁木真知道,他这暂时的隐忍和退让已然让身边的一些亲随部下——包括他的三个年长儿子感到愤愤不平了。但因为对他的忠心和信服,他们都暂时没有提出异议,只能满怀不解地咬牙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原本,我以为只有木华黎等性情稳重的老将能明白我的这份苦心,”铁木真把即将面临的危险抛在脑后,满怀欣慰地看着小女儿,心中惊喜暗道,“没想到华筝也有这般见识!只是……不知只是她一人这般想,还是老四托雷也有同样的看法?毕竟他们两个一向要好,说不定华筝就是受了他四哥的影响。”
此时的铁木真仍然更加重视对儿子的栽培和考察,并不清楚在不久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忽略女儿华筝的优秀和强大了。
不过,不等此时的铁木真继续开口追问明白,裴湘便趁着铁木真心情大悦之际,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一下子就打断了铁木真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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