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转身,听见声音后又回头,「嗯?」
白沫已经往反方向踏了几步,随后维持相同的距离把头转过来。阳光不大,顶多起到一点打光作用,他扫了几眼,视线落在她曲起的手上,指节上的红痕退了,但还是有些肿。
孟睿瞇起眼,原先想说些什么,抬头对上白沫疑惑的眼神,最后又把话吞回去,只说了一句:「保护好你的手。」
白沫自然知道他指什么,她没回答,向孟睿挥手后,很快就鑽进车里。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跟街道融为一体,孟睿才收回目光,驶着车离开。他自然知道白沫瞒他很多事,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这种反应很正常,但他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快被压得喘不过气。
是因为他不是『孟睿』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论是哪个,都令他莫名烦躁。他把车开回家,原本想在家好好睡一觉,但途中接到陈筌佑的电话,说要跟他讨论封面,他才打消念头,切换成工作模式。
回到家后,他先去换了居家服,陈筌佑大概在工作,传讯息烦他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下午14:02成全:收到你的草图啦!之前有事先跟你说过,不过那时大家都在忙製书的事,书的样品还有纸张材质一直没下来,我也就没多说。
下午14:02成全:现在可以来讨论啦!图没问题,不愧是我们笔画大神,你可以直接换成线稿><
下午14:02成全:喔对了,要跟你讨论一下黑插的部分,我们之前没多谈吧?你时间上方便画几张?
孟睿打开电脑,想了一下才回覆。
『你的期限什么时候?几张?我最近要画白沫的个志。』
下午14:05成全:书还在校对,花不上太长时间,不过也不急,正反封面按我们之前讨论的话就行了,不需要改。至于黑插……你方便画几张?我有几个特别想画的场景,时间方面白沫的个志是要赶场吧?我的排她后面没关係,没那么赶。
下午14:06成全:场次后面再推一个月的时间ok?
『可以,那你要几张?』
陈筌佑前后提了好几个,都是书里比较重要的部分,他有印象,脑袋里也大致有个构想,要画出来不难。他一向不怕画难度高的图,挑战性高对他来说是好事,麻烦的是他想像不到构图的画面,那比图本身难画还要难搞。
他再一次跟陈筌佑和对了交稿时间,都确定了之后一口答应下来,黑插不需要太多时间,如果是彩图他就得考虑。他们的对话沉寂了一阵子,孟睿正打算关闭回房躺一下,不过陈筌佑卡着空档,又传了讯息过来。
下午14:20成全:说到白沫,她还好吗?我最近听编辑提到盗印的事,闹得很大,我们出版社这边全都知道了。
孟睿顿了一下,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萤幕另一边,陈筌佑的讯息还没结束。
下午14:21成全:她之前就很常碰到这事,不过这次的粉丝比较不理智,骂得有点难听,如果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你还是多看看吧。
他沉默了半晌,『……她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也就是看起来而已。还是有些小动作没藏住,只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我也没輒。』
他还是忍不住说了。陈筌佑跟白沫本人并不熟,他们之间的交集中间都隔着一个孟睿。白沬知道陈筌佑是透过他,陈筌佑知道白沫也是透过他,虽然都是写文的,说到底就是认识,但不太熟。
他原先以为陈筌佑会说点什么回应他,等了一会儿,讯息状态一直停留在已读。就在他认为对方没打算回的时候,等到几句出乎意料的回答。
下午14:25成全:我跟她不熟,自然是不好说什么。但是写文的人大抵上都差不多,我们把一些自己说不出口,或是言谈上说不清楚的东西用文字表达,传递到每个读者心里。
下午14:25成全:对于我们来说,读者的支持无疑是我们很大的动力和鼓励;而反过来,他们的不谅解就是对我们的伤害。我不知道全天下那么多作家都是怎样想的,我很感谢支持我的人;但是我不会为了他们去写故事。
下午14:25成全:我看过白沫的书,我想她大概也是这样的人。作家其实都是很任性的,我们恣意妄为、无理取闹,只想写自己想写的,不想去管别人说什么,理不理解、买不买单──那都不是我们会考虑的。
下午14:26成全:我们只会考虑这个人在这个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决定,在他们身处的世界里唯有他们自己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其他什么的都不行;哪怕是作者也是。
下午14:26成全:我们不可能为了迎合读者刻意去写一个圆满的结局,故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该死的不可能活,命没绝的不可能死,这是原则,也是一个作者最基本的良知。
孟睿想,也就你们这种大牌才有脸说这种话;但白沫还真可能这样。陈筌佑说的那些他大概也知道,盗印风波一出,有很多人受骗,也有很多人看到『结局』。
那个『结局』是美好的,梦幻得不切实际,完全不像是白沫会写的东西;可那却是读者要的。甚至有些人直接在白沫的专页上回覆:「如果结局不好就不会买,寧愿看盗印的」。
孟睿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心态,因为不合胃口寧愿看假的东西逃避,甚至反过来威胁正主,让她按照他们的步调走。脑袋上好像有什么被人一把拽住,直直地往后拉。
他不禁头皮发麻。
孟睿不敢去想,白沫究竟是用什么心情笑着跟他说没事的,演技无懈可击,真该拿个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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