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想来终结我?”他假模假样地巡视一圈,用开玩笑的语气挑衅道,“哟,川哥不想来玩么?怕输得太难看啊?”
黎星川终于抬眸,给了对方一个正眼。
这人一直和他不对付,讲话特别阴阳怪气,又不敢和人正面起冲突,好嚼舌根,是他最看不上的类型。
他耸耸肩:“是啊,怕你输得太难看,哭鼻子。”
汪文渊一哽,扯了下嘴角,假笑:“那来试试呗?”
于是,一场火热的划拳对决,在这间ktv包厢中拉开了帷幕。
汪文渊:“不欺负你,一局定胜负。”
黎星川没有异议。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彼此正对面。
罗颂左看右看,叹了口气,对黎星川说:“他赢了整整一晚上,真的有点邪门,你别不信。”
周围的同学煞有介事地点头,人缘好的妙处在此刻体现出来——明明还没输,他们纷纷提前为黎星川找好了台阶,就等着他过会儿顺着下。
“我们一开始也不信!”
“川哥那是没体验过,等下就有数了。”
“不要紧的川哥,别有心理压力,大家都没赢。”
黎星川:“……”
什么玩意?有必要搞得跟高考似的?不就是猜个拳吗?
班长胳膊一横,像模像样的承担起裁判职务,就差脖子上挂枚哨子。
“3、2、1——!”
话音落下,两人出手。
黎星川出了布。
汪文渊则是石头。
包厢内一片鸦雀无声,半秒后,爆发出雷霆般的响动。
“哇——!!”
“牛x!不愧是川哥!!”
而汪文渊的表情凝固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能承担失败的事实。
黎星川十分纳闷。
在他看来,打水漂世界纪录都有两三百次连跳,猜拳连赢百来次,无非是运气好点,实在算不得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又怎么能和‘超能力’沾边?
大概是同学们的中二期还没结束,脑袋里还存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幻想,才会以此为乐。
黎星川上下打量对方,怜悯地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汪文渊看着手心,依然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答不上来。
旁边的男同学笑了,把红罐饮料上的卡通人物印花转过来:“没喝呢,他喝的是旺仔牛奶。”
黎星川悟了:“哦,喝了白的啊。”
罗颂:“噗。”
黎星川想了想,又补充道,“既然爱喝白的,那下回喝六个核桃吧,也是白的,还能补补脑子,一举两得。”
这回所有人都哄笑作一团,再没人去关注那玄乎的‘超能力’。
大出风头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插曲,原本还相当嚣张的汪文渊默默坐在角落,甚至连歌都不想点,自闭地喝上旺仔牛奶。
后半场,黎星川渐渐成为了狙击目标。
暗恋他两年的女同学半真半假地告白,旁敲侧击女朋友的事。
黎星川当场没听出来,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注意到对面女孩躲闪的神色,骤然意识到了什么。
嘲讽‘超能力’时的伶牙俐齿化为乌有,他愣了好几秒,实在不知道怎么委婉拒绝,只能自罚一杯缓解尴尬,将这件事作为玩笑带过去。
女同学名叫胡悦,心中黯然,面上也大方地笑笑:“爽快,我再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锦。”
黎星川看了眼兑可乐的威士忌,心想不妙。
又是沉默的一杯下肚,酒精在舌根漫过呛人的苦味。
胡悦坐回到原位,摩挲宽口杯,没再说话。
女生们彼此交换眼神,为了给胡悦找场子,接连起身找理由敬酒,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
“谢谢你借我数学笔记,咱们碰一个。”
“来,敬你上学期借给我的百乐水笔。”
“敬你高二篮球赛带我们班打了个冠军,太长脸了。”
“敬……敬你孤身走暗巷!”
黎星川忍不住笑:“行呗,我喝,你上去唱个孤勇者?”
那女孩也不虚,真去点歌屏上点了首孤勇者,又回身与他碰杯。
毫无疑问,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们见这阵势,也纷纷加入了花式劝酒阵营。
毕业聚会的场合,黎星川不想拂同学面子,尽管相当克制,还是一杯又一杯下肚。
可乐桶又被戏称为‘失身酒’,可乐和水果味压着酒精,入口时没太大感觉,甚至有点甜。
但度数高得很,后劲奇大无比。
没过多久,黎星川喝得迷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大家也就知趣地不再打扰他。
他抱着肩膀,酒精上脸,白皙皮肤透出一点粉润,下颌线条十分清晰,闭眼的时候,倒没了平时的不驯。
刚向他告白过的胡悦看到这一幕,抿起嘴唇,心情复杂。
好半天,她叹了口气,对朋友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被他喜欢。”
朋友安慰道:“他就是个木头,别看了,下一位更乖。”
胡悦莞尔:“算了,该说的都说了。”
挂钟时间渐渐走向十点,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少。
黎星川酒品还算不错,醉了没发疯,光睡觉,但也没醒。
罗颂推了推黎星川的胳膊:“喂,该起床了,再不回去留下来洗盘子。”
黎星川迷迷瞪瞪,不为所动。
罗颂有些犹豫,心想:“要么带他回去?”
别人不清楚,罗颂是知道的——黎星川父母离异,目前和外婆住在一起。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黎星川向来表现得要多乖有多乖,今天醉成这样,怕是不好向他外婆交代,白白叫人担心。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嗡——”、“嗡——”……
联系人:【季望澄】
罗颂把手机拿到黎星川耳边,大声嚷嚷:“醒醒,来电话了。”
醉鬼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划动接听。
他实在困,答得气若游丝。
“嗯……结束了……”
“在圣夜……清晖路这家……”
“哦……知道……”
说完,黎星川放下手机,继续睡。
罗颂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他那发小是准备来接人,顿时放心。
包厢时间订到10点整,十分钟后,服务生进来询问是否要续时,大家拒绝了。
还有剩下的十来个同学,三两结伴到走到大厅,言语中尽是不舍,罗颂也费劲地把黎星川扛到前台对面的欧式沙发上。
六月黄梅雨季,外头开始下雨,本就混沌的夜色,不多久被搅成灰蒙蒙的一片。
突如其来的阵雨,非但没能洗去夏天的燥热郁闷,倒为毕业季分别场景增添了几许难以言明的怅然。
大厅有一道月亮门造景,和着灯光很漂亮。
女生们站在月亮前轮流合影,争取留下再多一点关于高中的纪念。
几分钟后,一辆银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不远处的雨幕中。
后座车门打开,季望澄撑着伞下车,迈开长腿,信步走向大厅。
雨幕晦暗,他的身形显得缥缈且孤冷,不知不觉吸引了几缕视线。
直到他走进门内,才从渺远的折影,变成了真切存在的人物。
季望澄动作利落地收起伞,手指轻叩乌木伞柄,骨节清晰有力。那原本被伞面挡住的面孔,终于暴露在灯光下,鼻骨深挺,轮廓分明,一张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的精致面庞。
雨水自伞面防水布滚落,清透的水滴落了地,大理石地板上隐约反射银光。
旋转门带进来一阵风。
季望澄神情淡淡地站着,目光在大厅的人群中逡巡。
在场注意到他的女生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连罗颂这种钢铁直男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外貌过于优越,且气质出尘。
没有多余的动作,半句话都没说,却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疏离。
罗颂心想:“啧……又是哪里来的公子哥?”
下一秒,这人眼神落在黎星川身上。
那冷漠如霜的神色,稍稍软化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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