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他记不太清那条黑鱼的具体样子,依稀记得是非常狰狞的,牙齿尖利,鳞片密密麻麻,看一眼就犯恶心,像是长相随意的深海鱼。
“什么啊这是?”他手一抖,那条魔鬼般的鱼丢到地上,“……好恶心!”
季望澄一愣,像是做错了事那般,低下头去,小声说:“……这是噜噜。”
黎星川十分震惊,他当然不会把噜噜和眼前这条怪物鱼联系在一起,瞬间有了合理的猜测,难以置信地发问:“噜噜……被它吃掉了吗?是谁把它们合在一起养的啊?”
季望澄不敢进一步回答。
于是这番沉默,被顺水推舟地当作默认。
黎星川纠结片刻,还是把那条丑鱼下葬了——毕竟噜噜在它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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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知和欧若瑶正在翻看监控。
真实的监控录像中,正在池边搭雨篷的汪文渊忽然起身,脚步漂浮地走向湖边。
然后,一条巨大的黑影跃起,咬着他的脚踝,一把把他拖进合理。
汪文渊扒着亭台边缘,不断挣扎,大喊救命,那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像是因为缺氧而精疲力竭。
在他沉底之前,黎星川冲了过来。
突然之间,水面平静了。
李玄知把这一段放慢,又看了几遍,基本上确定了这条怪鱼的体型。
在他看监控的时候,已经有人飞快做好了‘汪文渊失足落水’的新录像视频,并替换到后台。
李玄知沉吟:“水抽得怎么样了?”
欧若瑶:“我去问问。”
她走到门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号码是刚刚李玄知给她的。
两分钟后,欧若瑶神色古怪地回来了。
“池子抽空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那边的人说,池子里只有正常大小的鲤鱼,没有看到那条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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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了半个晚上,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显著变冷了。
文艺部的部门活动暂时告一段落,接踵而来的是篮球队。
校篮球队首发有一位大四学长,找到实习之后搬家到公司附近,半退队;来自二队的大二学长顶替了他的位置,黎星川则顶上了二队的名额。
黎星川:“坏了,我成替身的替身了。”
林锦荣哈哈大笑:“套娃呢?”
之前和黎星川一起在军训基地罚跑的林锦荣,也在校队。
他个子接近195,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加上不错的球技,让他直接拿下中锋位,目前和另一位打中锋的学长轮换上场。
校队每周训练两次,一次在周日下午,一次在周三晚上,场地分别是室内篮球馆和健身房。
运动显然是加分项,校队不少男生都有女朋友,训练结束的时候来门口等他们。
黎星川……黎星川有季望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大家就开他们的玩笑。
林锦荣:“哟,你这生活有够西化啊!”
副队:“星川啊你那小‘女朋友’在门口等你呢,快去。”
打后卫的学长骑自行车路过他们身边,吹一声口哨。
直男最喜欢开这些gay里gay气的玩笑,高中时候一群直男常常叠罗汉,反正没人会当真。
真正的gay只会在边上对这群傻鸟直男翻白眼。
黎星川态度坦荡,对于这些玩笑照单全收,勾着季望澄的脖子,反问队友:“我‘女朋友’好看不?这得是校花级别吧?”
队友也笑:“你‘女朋友’怎么比你高啊?难道你才是女朋友?”
黎星川:“我喜欢高的。”
队友走了,季望澄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微微蹙眉,唇线紧抿。
黎星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刚运动完没洗澡,结果对方说:“刚刚有五个人碰过你。”
黎星川:“……你这话好怪啊!”
季望澄移开视线,神情冷恹。
黎星川试着回忆了下,刚刚打球的时候,好像是有四五个人跟他发生了肢体碰撞,于是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鼻子那么灵?”
——这也太夸张了。
季望澄闭口不答。
当天晚上,黎星川歇得挺早,刚闭上眼睛不久,突然听到隔壁床轻轻喊了一声:“闪闪。”
黎星川:“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似乎在措辞。
最后直接提出了要求:“可不可以,不要去校队。”
黎星川突然就精神了。从小到大,季望澄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没对他要求过什么。
“为什么呢?”他好奇地问。
真正的理由站不住脚。
季望澄答不上来,于是沉默震耳欲聋。
黎星川只能一个个猜——校队某个人有离谱的瓜?校队有黑幕?首发水很深?……
外面有风在吹,对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久久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打着远光灯的车经过,摩擦地面发出哗哗声,宿舍昏暗的天花板短暂地流转过一层薄光,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脑袋挨着脑袋,并不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浅淡的冷香,仿佛极北之境的冷风。
黎星川突然心神领会。
季望澄的想法有时候很好猜,他这个人纯粹得像是没有经过任何社会化,行事风格有种非黑即白的执着。
对于不感兴趣的,一律远离;对于不喜欢的,一律拒绝。
他不喜欢社交场合,并非由于害怕社交,而是不屑。
哪怕十分端正地坐在那,也像是离人千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所有人。
如果黎星川告诉他一些默认的潜规则,比如社交软件要留着同班同学的好友,他也会照本宣科般照做,就像玩家遵守某种系统宣读的游戏规则——但玩家会在乎小npc死活吗?不会的。哪怕抬手捏死,也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
黎星川从来都不缺朋友,他性格开朗又真诚,和谁都能聊几句。他这样需要从外界中获取社交能量的人,反倒很难理解自成宇宙的内向性格。
他努力尝试着理解季望澄了,并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从来没长大过。
退出校队,也不是不可以。篮球对他来说,并不是分毫必争的荣誉,更多只是为了消磨时间、锻炼身体的爱好,季望澄难得向他提一次要求,让对方失望,多少有点不忍心。
但这个要求背后折射出来的东西,让黎星川十分担心。
“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退队,明天就去找教练说这件事。”他慢慢地说,“但是,小季同学。”
“……我们以后,都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黎星川觉得足够了,留白部分就让季望澄自己去思考。再多说,就像在指名道姓地指责他了。
对方的呼吸声骤然变重,过分安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几秒后便恢复自然。
黎星川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有点无奈,有点内疚,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其实季望澄如果不结婚的话,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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