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洗了一盘金桔,裴见瑾从他手中接过,放到桌上,答道:“顾大夫医术高明,大有好转。”
舒沅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好。”见他端来金桔,拈了颗送入口中,一咬下去,小脸皱成一团。
实在受不了这股酸味,舒沅可怜兮兮地问:“裴六哥哥,有水喝吗?”
裴见瑾倒水递给她。舒沅接过去,小口小口抿着,待酸涩淡去,乌眉才又松开。
裴见瑾看在眼里,觉得她生动的眉眼有些可爱。
金桔的酸味不重,她连这点酸都不能吃。给他送来的点心,格外精致,定远侯府的厨娘没少用心。
裴见瑾拿了颗金桔,尝了半口。舒沅紧张问询:“酸吗?”
裴见瑾如实作答:“是甜的。”
舒沅眨了眨眼,很是满意:“兴许是我把最酸的挑走了。裴六哥哥再选,都是甜的。”
舒沅离开后,钱伯看人影远去,回来找到裴见瑾,跟他说:“木头快用完了,六公子哪日去镇上,能否替老奴买些回来?”
裴见瑾扫了眼箱中木材,还剩下一半。钱伯这是想让他去仔细挑一挑料子,来做送给她的木雕。
先前裴衍指使方英到他院中闹事,他越是不为所动,方英田七这些人下手越是狠重。碎瓦破窗,都是他们的手笔。
今岁夏日雨水繁密,钱伯背地里帮他修过几次屋顶。加上这里又清净,裴见瑾便偶尔过来坐坐。除开能避开方英那行人,钱伯要去镇上售卖木雕,也给了裴见瑾出门的理由。
已有段时日没与董易会面,也该去一趟了。去见董易的路上,顺便给她挑一块料子,也不麻烦。
裴见瑾回屋时,福顺已经从厨房取回午饭。
简单素净的食盒换成黑漆提盒,上下四层。桌上有鱼有肉,与常日里送来的粗茶淡饭毫不相关。
福顺说是厨娘拿来的,都没要他自己提。
裴见瑾心中了然。舒沅成日往这儿跑,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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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昨夜睡得太好,这日用完午膳,没有半分午歇的想法。
昨日买回来的各类小物尚未全部收拾起来,春桃颇为贴心地把她最偏爱的那几个放在书案上,方便随时拿取,那个巴掌大的小灯笼赫然在列。
舒沅看到这个小灯笼就犯愁。
宫中元宵挂的灯绚丽多彩,珠灯繁复华美,有两人高,抬头望去,璀璨富丽。这样一挂珠灯,数百两一架,布置起来也很是费时。
这盏小灯是按照珠灯的模样制成,用料不大讲究,更不若寻常珠灯繁复。但色彩丰富,小巧可爱。舒沅一看就喜欢上了。
在数家店铺流连,她和杨叔几乎是目不暇接。
昨夜只觉得喜欢,今天一细看,发觉它和梦里的那个灯笼有几分相似,只是后者要大上许多。
他过几年会喜欢这样的灯笼吗?
还是这小镇的生意太红火,走入京中各家,宫里也跟随了大流,着工匠制了这般模样的,来图个新鲜?
卖灯的商贾今日不再外出,正好可以过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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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舒沅又到了那条长街。
那小童的确没有骗她,制售灯笼的店铺都开了门,站在青石道上,灯火煌煌,美不胜收。舒沅一一看过,却没有寻到与梦中那盏相似的,不免有些沮丧。
昨日卖小灯笼给她的那个老板娘一眼认出她。舒沅路过时,老板娘将她叫住,“小姑娘在找什么?我们店里的师父有双巧手,你若在别家找不到合心意的,可以来我们这儿定做呀。”
舒沅想了想,问道:“前一日在你们店里买的小灯笼,有大些的么?”
老板娘笑声爽朗,拊掌道:“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斜对门那铺子瞧见没?我见他家新出的花灯好看,便问她要了些珠子,做了这种小的。”
舒沅顺着老板娘的目光看去,闷闷道:“怎么又没开门?今日又去哪家吃酒了?”
老板娘哎了一声,连忙为老友挽留这桩生意:“自然要开门做生意的。她酒量小,还学着人家多饮,早上撑着精神开门,午后便去歇了。这天也快黑透了,她也该来了。”
老板娘先前便注意到舒沅挨家看过,知晓她不会轻易离去,便道:“姑娘找个地方坐坐。我派人去催催。”
能找到来源就是最好,舒沅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老板娘喊来个学徒,三言两语将事交代清楚,又转头将舒沅引到二楼歇息,保证道:“她到了马上叫您。”
朝街的小窗半开,手臂撑在窗沿往外看去,远处接连挂起花灯,空气中传来一股特别的烛油味。
舒沅正看着来往的行人。忽然一片靛青色衣角从视野中掠过,舒沅倏地抬头,那人已经走入小巷,失了踪影。
春桃看她探出身去,胆战心惊地将她拦住,而后往外面扫了眼,街道上灯影婆娑,和先时并无不同。
春桃摸了摸她的手,发觉有些凉,半阖了窗,问道:“姑娘看什么呢?”
舒沅满足地轻叹:“春桃的手好暖和。”顿了顿又道,“没什么。许是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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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唯一一家开门的书斋,门虽朝街敞开,里头的小厮却没有迎客的意思。
整日无人上门,柜后立的这人只管看好钱匣子,另一个呆头呆脑的仆役成天捏着巾帕四处擦拭。
裴见瑾步入,柜后那人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便老实地低下头去,轻声道:“董大哥在后院,公子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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