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看到春桃满脸欣喜,虽然疑惑,但被抽干了心力似的,没有开口去问,只对她点点头。
春桃小心地打量她一眼,察觉她神色黯淡,也收了笑,默默地跟在旁边。
走到大堂中,吵嚷依旧,舒沅闷着头往外走。程二在后面叫了几声,她也没听到。
程二两三步走过来把一个扁平的药包塞到她手里,她才抬起头,说了声谢谢。
心里装了事,舒沅出了门差点与一人撞上,走到跟前了才猛地止了步。
“怎么在这里?”裴见瑾的手臂横在她身侧护着,见她站稳后便收了回去。
舒沅目光上移,看着裴见瑾的脸,心间酸楚翻涌,缓了缓才道:“替人取药。”声音带着一丝哑。
舒沅眼眸湿润,没有掉眼泪,但她安安静静的,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会悄悄忍住不适,非得有人轻声安慰,她才会小声地说出哪里难受。
“若不急着走,进去让大夫看一看。”裴见瑾道。
舒沅倍感熨帖,心间阴霾渐散,不由弯了弯唇角:“里面有十来个人呢。”
说完又连忙补充道,“我没事。有一丁点不舒服都会找大夫诊治,从来都很注意的。”
迎雪暗想,连给他们小公子的补品都超乎寻常的多,的确是分外关心这些。
裴见瑾着月白色锦袍,身形修长,通身没有富贵逼人的配饰,却自有一股矜贵气质。他也不像旁的公子,平常出门赴宴都要特地妆扮一番。
舒沅瞧不出他今日是出府闲逛,还是另有要事。毕竟上次同他到书肆,没待多久他便被裴二公子叫去,想来他在安国公府也不是全然自在安闲的。
舒沅仰起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春桃说的。”裴见瑾温声答道。
适才在医馆后院听了那番话,舒沅的心就像被人按在酸水里泡过似的皱成一团,此时看他好生生站在面前,神思稍缓。
春桃适时解释:“奴婢见到裴公子,便过去打了招呼。”
那他是知道她在这里就过来了。
舒沅忍不住唇角上扬。正想说话时,迎雪视线落到她身后,唤了声二公子。
舒沅偏头看去,裴二公子笑意张扬,腰系玉佩,昂首阔步走来,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模样。
见舒沅朝他望去,裴靖满面春风地朝她点点头。
一个姑娘在旁边,落后他几步,也跟着过来,是在别庄有一面之缘的池漪。她怀中抱着一个狭长的锦盒,舒沅认出盒上的标识,里面装的应当是画卷。
池漪视线与舒沅对上,脸颊微红地朝舒沅笑了笑。
“我们一路过来,听到的话都在议论那劳什子蛊虫。”裴靖手中折扇转了转,朝裴见瑾一点,“要我说,那玩意儿都是在南边儿养大,受不得冷,到了他面前,看到这张冷脸就该冻坏了。可得精心伺候着才活得下去。”
池漪视线偏来,打量着舒沅神色,出口安慰道:“应是不妨事的。有世子妥帖处置,你别害怕。”
裴靖闻言神色一敛,似是想起那些关于舒沅的传闻,害怕把人给吓坏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附和道:“她所言甚是。”
裴靖目光落到舒沅手中的药包上,又说,“领了这防虫的药粉就好。我们自书画铺子出来,掌柜也赠了两包。”
裴靖还想继续说两句,就见舒沅往裴见瑾那边凑去,小声问他:“那你有没有?”她脸色过分素净苍白,仰着头时双眸清透,唇畔带笑,目光关切,好像这是顶要紧的事。
裴靖心道,连身弱体虚的小姑娘都知道关心他这六弟,他这当哥哥的自然可以把自己的药粉让出来。
裴见瑾眼睫纤长,垂眼听她说话时透出温和。
“没有。”
舒沅捧着药包塞到他手里,还在上面轻轻拍了拍:“那我的给你!”
裴见瑾抿了抿唇。
他手上的药包小小一个,略为粗糙的纸张贴在他掌心,却有着难以忽视的重量。
裴靖是养在锦绣窝的纨绔世家子,众人议论那遗失的蛊虫,裴靖只当看热闹地听了听。裴见瑾却知晓那些东西不是要人性命的毒物,至多致人晕厥呕吐,并不值得费心。
而她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传闻,也会想到他。
见他迟迟不语,舒沅又急匆匆补充道:“侯府离这儿远,国公府要近一些。同我比起来,你更需要。”
裴靖嘴上闲不住,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一荡,想着裴见瑾不与人亲近,院中总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又开了口:“是近些没错。你何时来府中坐坐?”说着忽然念起家中那个惹是生非的裴衍,话头一转:“嗯……近来天气尤佳,相约着出府走动也好。”
池漪衔笑道:“开福寺新立了碑,另辟出一方院落放置完工的石雕,师傅们技艺精湛,花费数年才完工,值得一去。”
舒沅眸子一抬,正撞上池漪满眼的笑意。
她与池漪来往并不多,池漪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她们约莫只有几面之缘。
“……若不是我尚未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倒很想去开福寺逛逛。”池漪抿了抿唇,面上添了两分羞赧。
舒沅笑了下:“池姐姐画工精湛,想来平日里是下了苦功的。”
池漪脸颊泛红,轻声道:“若不嫌弃我画作粗拙,待我作出满意的花鸟图送你。”
裴靖看她们聊得热闹,表妹几句话下来就要赠画给舒沅,自觉也要关心一二,便问:“你能找到人陪你去开福寺么?”
裴靖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话问的,就像舒沅是孤单的小可怜似的。
裴靖暗叹,看来平日和那些狐朋狗友,不,是那些不拘小节的朋友相处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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