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派这位驸马爷那是来视察监督的,他总不能真让这位忙碌辛劳。
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他懂。
却不料听见这话的方临渊神色微微一变,眉梢的笑容居然刹那消失了。
“不必。”他神色冷肃,毫不犹豫地拒绝,像是在躲避什么蛇蝎。
“啊?这……”本想卖个人情的于洮一愣。
却见方临渊微微一顿,继而清了清嗓子,神色微缓道:“不必照顾我。对外事宜关乎大宣颜面,如今我等面对的是突厥王储,不可马虎。”
于洮恍然,再看方临渊时,只觉他平淡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凛然大义。
“侯爷高义啊!”他赞叹道。
却不知他面前的方临渊被夸得心虚,握拳抵在嘴前,掩饰地咳了咳。
而旁侧的卓方游见状,则立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冲方临渊挤了挤眼睛。
对上他了然的神色,方临渊一愣。
他这一副“我懂了”的神情,他懂什么了?
他也看出赵璴是男人了?
不可能啊!就赵璴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卓方游那一根筋的脑袋能看出什么?可他却又这一副深知内情的模样,他知道什么了?
方临渊不由得有些紧张,皱眉看了他好几眼。于洮一离开,他便忙问道:“你刚看我干什么?”
卓方游嘿嘿笑了一声,拍了拍他:“您从前也不是这么喜欢繁琐事务的人呐,于大人不了解您,我可知道您是为了什么。”
方临渊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只见卓方游一脸了然。
“成了家,不就想给自家夫人挣个好前程么?”他说。“我懂。”
方临渊面上的紧张僵住了。
却见卓方游恍然未觉,还笑嘻嘻地说道:“但是将军,您如今功高爵显,家里那位又是公主殿下。鸿胪寺不是什么搏命的地方,帖木儿那小子又不用怕他。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在府上多陪陪公主,您这新婚燕……哎呦!”
方临渊实在听不下去,抬腿便将他踹了个趔趄。
“再多嘴,我就让你滚回关外去,多陪陪沙漠里的野狼。”他抬指朝着卓方游点了点,冷声警告道。
卓方游被方临渊一脚踹懵了。
他扶着屏风站定,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方临渊。
这将军怎么成了婚,人还开不起玩笑了呢。
——
与此同时,怀玉阁内,吴兴海躬身立在赵璴的书案边,低声说道。
“回殿下,办成了。”
赵璴垂眼翻动着桌面上的账册,淡淡嗯了一声。
日头西斜,暖融融地照在桌案上的账册上。赵璴朝后翻了一页,便听得吴兴海继续说道。
“原本安排去鸿胪寺的是兵部的孙承。奴婢按殿下的命令,提前打好了招呼,由元大人提前派人,换成了暂在兵部任职的卓方游。”吴兴海说。
“孙承?”赵璴闻言,轻笑了一声。
“是。不出殿下所料,是三皇子的人。”吴兴海低头说。“只是不知,殿下怎会提前猜到?”
“方临渊昨日在宫中惹了瞿华骏,又惹了赵瑶,他们两个不会善罢甘休。”赵璴说。
“……殿下是在帮他?”吴兴海抬头看向赵璴。
赵璴没出声,只拿起旁侧的笔,在账册旁勾画计算起来。
吴兴海顿了顿,低下头道:“奴婢多嘴了。”
只见赵璴笔下不停,很快便算出了这一页账册的账目细则。
安平侯府的账目,当真是他见过最干净的。
每一笔出账入账都条分缕析,世家大族司空见惯的灰色账目与人情往来一条都没有。甚至每年庄上的收成,还会分一部分出去捐赠。据岁朝说,是侯爷拿来接济虎牢关这些年战死将士的家属们的。
若非安平侯府家业甚巨,当真承担不了他这样的善举。
——还是毫无目的的善举。
世间真有这样的人?
恍然间,赵璴的眼前又浮现起了昨日方临渊挡在他身前时的模样。
赵璴略一晃神。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演算的草稿下竟多出了三道涂鸦。
纤细而浅淡的三道痕迹,与方临渊脖颈上的伤痕重叠在了一起。
勾在他心头的那根丝线,好像还没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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