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清漪的嘴唇不着痕迹地一勾, 目光一转,重新落在了那方砚上。
“有心了。”
她神色淡淡,脸上看不出喜怒, 唯独眼中流露出几分戏谑,打量着挡在赵璴面前的那个孩子。
果真, 那孩子浑身僵硬, 听见她这句话, 一时又急又无措, 却也不敢乱动, 唯独背在身后的左手与右手交握着, 偷偷打架。
窦清漪拿起桌上的茶盏,掩住了唇角勾起的笑意。
却在她垂眼之际,赵璴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若无它事,儿臣与方公子就先告退了。”
窦清漪惊讶地一扬眉尾,抬眼看了赵璴一眼。
只见她这儿子已经全然看出了她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双眼直视着她,一点都没给她面子。
行, 还挺护短。
窦清漪自问不是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与赵璴的关系也素来平淡, 双方都鲜少有这样鲜活明快的模样。
方家养的孩子倒的确不错。
她勾了勾嘴唇,放下茶盏,也不再为难那个吓得肩膀都缩起来的孩子了。
“既天色晚了,就留你的朋友在宫里歇息吧。”窦清漪说着, 侧目吩咐身侧的太监。
“吴兴海, 派人去安国公府说一声,明日课后,再将他们家公子送回去。”
“是, 奴婢遵命。”
神色淡漠却不见阴鸷,眉目周全,模样像个假人似的的太监俯身应是。
窦清漪也在这个时候,对上了那小公子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
亮晶晶的,不敢置信又惊喜地抬头看向她,活像只被拘进笼里,骤然又见笼门打开的小雀儿。
也难怪她儿子对孩子另眼相看了。即便是她,也难免觉得这孩子率真可爱,世所罕见。
这回,窦清漪倒是藏不住面上的淡笑了。
“缺什么只管与赵璴说,当自己的家,不必拘束。”她难得地多说了两句。
就见那小公子高兴得脸颊都红了。
“是!谨遵陛下皇命!”他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指了指窦清漪案头的那方文砚。
“陛下,这砚台好用极了,砚中看似平坦,却可令墨迹流淌,自然存储呢!”
果真是被拘束久了的小动物,此时得救,忍不住地要叽叽喳喳几句。
窦清漪很有耐心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她说。“朕知道了。”
她单手撑着额角,懒洋洋地看着赵璴转身,直等着那位小公子行礼告退,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出去。
也看见那小公子刚跨出殿门,就等不及地拉住了赵璴的袖子,隐约能听见他说话,似乎在夸她温和慈爱,跟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窦清漪淡笑着垂了垂眼。
旁侧便已有内侍上前,双手捧起了案头的那方古拙粗陋的文砚。
“陛下,奴婢帮您把此物收起来吧。”
窦清漪垂眼看去。
偌大的雕金楠木龙案,便是裱在奏折之外的都是金线织就的锦缎,一片金碧辉煌间,那方黑漆漆的文砚看上去格格不入。
窦清漪却一抬手,点了点桌角上那方徽州知府进贡来的那方价比万金的歙砚。
“这个撤下去吧。”她说。
“这……”内侍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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