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觉得脑子一抽抽地疼,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楼灵溯跪在地上,全程就没起来过,此时得了圣喻也没谢恩走人,忽闪着大眼,带着点试探:“那臣回家先准备纳聘了?”
司明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与母亲一对视,发现她也是一样的反应,女皇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被这个楼灵溯几句就激得破了功。
“滚!”女皇轻吐一个字,楼灵溯终于非常有眼色的告退起身。
两人看着她离开,许久后,女皇深吸口气,狠狠灌了口茶。
司明贤盯着桌子上的折子,脑子里权衡了许久,还是道:“这个脾气,和五弟倒是合得来。”
女皇看了眼女儿,胸口起伏了下:“将你后院的事处理好。”
一提起后院,司明贤一个头就两个大,楚家不知搞来的什么东西,除了楚冬晴三个侧君都不能行房了!她一时不查让人钻了空子还不能声张,这等破事真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女儿会尽快妥善处理。”她说着话,尾音拖了下。女皇明白她意思,微点了点头:“玄儿的事,等楚家落定再说。”
等两人看完折子,已接近晚膳,女皇没留女儿在宫中吃饭,自己去了月息堂。
楼思省已经备好了晚膳,正将汤端上桌。
“今日又是你下厨?”
楼思省见了礼陪着女皇坐下:“想着这笋再过几日就不好吃了,趁着时日再做上一点。”
女皇由着他给自己布菜,两人无声地吃完饭又漱了口,这才道:“今日,楼灵溯入宫了。”
楼思省安静地听着并不说话,女皇接着道:“是来气我的。”
楼思省眨了眨眼,想到冬狩那日楼灵溯一身棉衣热得坐卧不安小心翼翼又满脸盘算的样子:“专程来气陛下?”
女皇挑眉:“她今日进宫是来求娶玄儿。”
楼思省愣住:“求娶三皇子?她原先不是……”不是不肯的么?
“哼。”女皇冷哼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兔崽子。”
楼思省看了片刻,见女皇没了下文,偏头想了想却忽而轻笑出声。女皇瞧他:“你笑什么?”
“臣侍是笑,许久没有人让陛下这么高兴过了。”
“朕什么时候高兴了?”女皇死鸭子嘴硬。
楼思省看着女皇只是笑,笑里是带着一种你知我知的了然。两人相视片刻,女皇终于败下阵与楼思省一起笑了起来。她伸手握住楼思省,看着他的眉目,似还是当年的模样。
“再等等,思省,你再等等。”
楼思省看着女皇,烛火映在他眼中,却也掩不住他眼中的流光。
楼灵溯第二日便去早朝,钱倩雯惊叹一声迎上来:“楼翰林,你这是不养养了?”
朱慧也问:“怎么不在家多待两日?”
楼灵溯顶着尖削的下巴,不再合身的衣袍空落落地挂在身上:“多谢两位大人关心,都好了。不敢再躲懒,便就来了。”
钱倩雯眼睛一转:“昨日问你你也没说,是为何事入宫?”
等着上朝的百官本都三三两两地围着聊天,可显见都是注意着这里的动静,钱倩雯将话问出,一时周遭聊天的声音都没了,即使都是人精,也没控制住目光往这里溜达。
楼灵溯一笑:“提亲。”
“提亲?”钱倩雯以为自己压着嗓门,却是让周遭都听了个清楚。
难为楼灵溯老脸一红,她抓了抓头发:“嗯,向陛下提亲。”
朱慧觉得这六月底的风刮得人有些凉,她犹记得当初苦劝楼灵溯,她说自己不喜欢的模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造就如此转变?
旁边有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我当楼状元是清流,却没想到也会做这攀龙附凤之事!”
三人看去,是户部侍郎刘晗,楚党之一。刘晗迎着三人目光,面带不屑:“犹记当初楼状元可是死活瞧不上……”她顿了顿,没有蠢到直接报司玄的名号,“没想到楼翰林治水成功了,却也学会了沽名钓誉?该不是……”
“该不是什么呀?”楼灵溯打断她,“你三岁还尿裤子呢,现在也尿?不忘初心,一尿终生?”
众人等在玉梧殿前,这宫殿屋顶是五色琉璃,四角立着四大瑞兽,宫殿巍峨,红漆大门上雕百鸟朝凤,地上是一色汉白玉地砖,门前还有十二岗的佩刀御林军,寻常人在这里大气都不敢喘,即使百官在朝前交流,也都不敢大声。而楼灵溯,在此地,字正腔圆地问另一官员你是不是还尿裤子。
殿前安静得只闻风声,原本还遮掩着的百官皆是半张着嘴,目光呆滞毫不避讳地看着楼灵溯,刘晗更是目瞪口呆,半天才道:“粗俗!”
楼灵溯切了一声,斜着眼睛瞧她:“你敢说你没尿过裤子?”
“你真是斯文扫地!”
“刘大人倒是斯文,只是似乎不知世事常变换,万事无定数的道理。真是小解尿床头,一脑袋夜壶!”
朱慧被她这泼皮相给惊住,半天回不过神,左右看了看,放空的脑子终于找了句话:“时辰到了,该入殿了。”百官如梦初醒,用手合上了下巴,纷纷站回位置,只刘晗还留在原地满脸怒意,朱慧拉着楼灵溯的袖子到了站位,想说点什么却又词穷。
写下为后世开太平的状元,为黎民炸出一条泄洪渠的翰林,给小倌扶灵的风流才女,被山贼毁容却风流不改的楼灵溯,在玉梧殿前大声问人尿不尿裤子……这让人该怎么说?朱慧脑子里正转着这些,顺势就走过刘晗身边,听得她身后的楼灵溯又出声:“上朝了,记得去告状呀,说我在殿前问你会不会尿裤子。哼!”
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那话说起来无赖泼皮的语气,朱慧脑海中楼灵溯最后那点滤镜,也摔了个粉碎。
刘晗终究没告状,上殿后女皇便例数了黄家的罪行,贪污受贿,尸位素餐,纵子行凶,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楚党大气也不敢出,正庆幸没有证据与楚家相关,私下商议着如何低调行事,转眼二公主司明贤又休了府中侧君楚冬晴。缘由是德容兼失,善妒失节。
前三个还可由楚家争辩,可“失节”这条便不由得人浮想联翩了。楚木槿一直告病在家,楚冬晴被二公主用一辆马车送了回来,就停在了楚家正门前,身着素衣的楚冬晴被小厮背着进了楚家大门,随后,那大门便没再开过。
坊间流言传得飞快,有关于“失节”的内容更是传得五花八门,楚冬晴被说成了个人尽可骑的下贱荡夫,于是关于他为何被三皇子司玄打断腿,也就有了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此后两个月,进入盛夏,不断有大臣上奏痛陈楚木槿罪行,以及楚家平日如何跋扈,各种证据纷至沓来。其中一份凌家递交的证据证明楚家与漕运勾结,买办商贾货品,更有一条口供,楚家曾以扣押货品为由,让商贾派旗下水手于碧月湖将一个富家女子拉入湖中,原本是一定要将此女子溺死的,只是她被护卫救上了岸,这才没有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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