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末期,身体只会每况愈下,医生家人不忍说,凯莎心知肚明,怕是怕了,就强忍着对世间的眷恋,只要她能清醒的时刻,因为癌细胞扩散影响到脑部,如今凯莎每天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后来当她知道凉冰逃家逃课,她的病情加速恶化,父母加倍难受,伤心欲绝。鹤熙一直在找凉冰,可是没有任何结果,鹤熙觉得自己很没用,无力感加重,怨天怨地快要发疯。直到某天经过一间教堂时,要不要相信神蹟,鹤熙没得选,所以进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里面,鹤熙的眼神有哀求、有痛恨,看着教堂的彩色玻璃窗,被阳光照得晶莹绚烂,鹤熙一句话都不说,就盯着十字架,忽然想起她们喜欢的那幅画-最后的审判,然后她的眼泪就掉下来,因为她竟然看见凯莎在一旁的钢琴椅上弹琴,鹤熙吓得哪敢再待下去,立刻衝回医院。
『鹤熙。』
『阿姨、叔叔。』
猛力打开病房门,鹤熙的泪还没流完,惊恐的脸是不用明说的害怕,幸好凯莎还躺在床上,努力呼吸,然而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尚未散去。
『凯莎大量吐血,医生刚才止住了,她现在睡着了。』妈妈说的冷静,但是鹤熙才不相信他们有多冷静。
结局开始倒数,鹤熙从这一秒开始寸步不离医院,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凉冰,留了几百通留言给她,依然没有回应。之后换爸爸到处去找,仍然没有寻到,那晚爸爸跟人发生车过纠纷,幸好没有受伤,只是妈妈担心又忧心凯莎,鹤熙说没关係,她会照顾好凯莎,让她放心去陪爸爸。其实这一阵子,爸爸妈妈也在承受很大的精神煎熬,鹤熙是希望他们能藉此释放这段时间内心的苦痛。
今晚,难得只有鹤熙跟凯莎在病房,鹤熙侧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望着凯莎熟睡的脸,她画了上百张她的画像,但到今天,她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光靠那些回忆跟画像支撑往后没有凯莎的日子。本来又要哭了,凯莎意外的先睁眼。
『不睡吗?大半夜的。』
『我睡得还不够多吗?』
凯莎的声音虚弱无比,鹤熙看她醒着不敢哭了。随后凯莎用手指轻拍床边,示意鹤熙过来她身边,因为她有点看不到她的脸。鹤熙听话,挪动凯莎的身体很小心,总算又有机会睡在一起,不能拿来哭哭啼啼。
『我好想吃鸡排。』这话是出乎意料,鹤熙惊讶,但没有打断她。
『也想喝饮料。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也没喝过多少饮料。以前看别人吃都是津津有味又满足的样子,可是那些食物明明不健康,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但现在,好后悔没有去吃。』
『你从以前对自己的要求就很高,有时候想劝你放松一下,你又很坚持自己的原则,真是傻瓜。』
没想过即将迈入死亡,她们的谈话居然是这种无聊的琐事,但是很开心,因为你在,日常的生活都变得美丽珍贵。不知为何的相视而笑,她们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却像紧紧拥抱对方。
『鹤熙,不要急。』凯莎突然说。
『什么?』鹤熙听不懂。
『我帮你找。』
『找什么?凉冰?』鹤熙皱眉。
『找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给你。』
此话一出是彻底心碎,鹤熙尽量让嘴唇不抖的过分,但声调哽咽没法控制。
『凯莎,你、你知道我……我、我不可能跟……』
『我知道啊……但是没办法,因为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已经是我了。』
原来鹤熙想错了,大错特错,终于在凯莎面前崩溃大哭,泣不成声,一整晚停不下来的情感爆发,眼泪湿透了枕头床单,凯莎多心疼,却无力再为她擦眼泪,就默默的一同流泪陪她。
隔日清晨,鹤熙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给凉冰,声嘶力竭。
『凉冰!不、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妈的立刻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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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的墓园染过鲜红,蔷薇的长发是黑色的,站在凯莎的墓碑前,蹲下身放好要给她的花,随后很恭敬的祭拜下跪行礼,好像晚了二十年的抱歉,可惜她不是她妹妹。蔷薇再次起身鞠躬后,转身看远处的墓园大门,没见到人,因为凉冰躲在一棵大树的后头。蔷薇叹气,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要怪她们当时都太年轻吗?蔷薇回头看墓碑,凯莎过世的时候二十八岁,天妒英才,凉冰当时也才十八岁吧。苦笑,偏偏那么巧,她遇见凉冰的时候,她十八岁,她二十八岁。是命中注定的轮回?还是不可避免的宿命?蔷薇抓了抓头,不必思考,因为永远都不会有正确解答的。
「我没有手帕纸巾,拿我的外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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