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刚刚……去世了。”
周鹤立赶到医院时,周润泽已经披上了白布,躺在那
曾经飘进桃花瓣的床上。
六月的天,外面早就看不到桃花了,但桌上的万寿菊依旧绽放。
万寿菊永不衰败,但生命终有尽头。
“爸。”周鹤立握住父亲尚有余温的手,“对不起……”
他们本来可以见最后一面的。
如果他昨天早点睡,如果他今天早点醒,他们是可以见最后一面的,就差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白津遥站在周鹤立旁边,犹豫片刻后伸手拍了拍周鹤立的肩膀,“节哀……”
“其实,周主任和我说过,他的病说不准,所以把每一次和你见面都当成最后一面,你不用太难过,你们其实有好好告别。”
“他平时也一直和我讲你的事,他说……”
“闭嘴。”
白津遥一怔。
周鹤立攥紧白布,冷声道:“我一点也不想从你嘴里,知道我爸说的话。”
“请你,出去。”
“周鹤立……”
“滚!”
白津遥被周鹤立一吼,手条件反射收了回去,慢慢转过身,出门前又看了眼蹲在周润泽床边的周鹤立,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关上了门。
安静的房间渐渐传出低低的哭泣。
不久后,哭声混着铃声,再到只剩铃声,房间重回安静。
傍晚,周鹤立回了家。
推开门,发现骨头就趴在门口,耳朵聋拉着,见了他也不像往常一样摇尾巴,步履蹒跚还硬要来蹭他。
“你也不高兴吗?”周鹤立摸了摸骨头的脑袋,“你也知道他走了吗?”
骨头呜呜哼了声。
周鹤立微笑道:“没关系,我们早晚会见面的。”
他给骨头喂好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没洗漱没换衣服,一头倒在床上。
睡不着,但也动不了。
身体好像在下坠。
晚上周鹤立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本就糟糕的睡眠简直雪上加霜,翻来覆去,睡了没两个小时又醒了。一看手机才凌晨四点,消息通知栏上满是钟意的短信、电话。
“我听说了叔叔的事情,你还好吗?”
“等你情绪恢复了,回个电话可以吗?”
“我很担心你。”
周鹤立一一看过,清空了通知,关机。
又睡了一个小时,外边传来骨头扒门的声音,周鹤立睡眼朦胧坐起来,去给骨头开门。
“我不遛你了,你玩好了记得回来。”
骨头下了楼梯,又回头看了眼关上的门。
中午吃完饭,周鹤立也没见骨头回来,以为它是贪玩。但到了傍晚,他隐隐感觉不对,骨头从来不会离家这么久。
他不放心,出门去找,可找遍整个小区,也不见骨头的身影。
没办法,他只好先在户主群发消息求助,希望大家帮忙留意一下。
“你看看是不是就在家里?”有户主提醒周鹤立。
周鹤立便把家里也翻箱倒柜找了一遍,最后,他只在沙发底下发现了散落的狗粮。
过了三天,周鹤立在邻居的指引下,在一条街上找到了骨头。
它缩在一角,瘦到不成样子,硬生生饿死的。
这条街,是周润泽回家必经的路,骨头在这里等过他的鸭腿,等过他回家。
或许,从感受到周润泽去世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想活着了。
所以它藏起了食物,离开家,在冷风中接受了死亡。
在另一个世界,它还可以继续等周润泽,周润泽不会回不了家了。
“你们团聚了……”周鹤立摸它发硬又冰冷的皮毛,“就留我一个。”
周鹤立把骨头安葬好,回了家。
扶着楼梯扶手上了七楼,一抬头,看到钟意双手抱胸靠在他家门口。
钟意几乎要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青,眼睛里的血丝多到可怕。
她上前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揉了揉他的脸庞,哽咽道:“周鹤立,你搬来我这住吧。”
良久,周鹤立牵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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