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斐没有即刻回答,垂着眼沉默下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上个星期我碰见十六了。”
见林宿白对此事毫不意外的神色,阮斐便知道他对她见十六的事果然是知情的,于是改了改腹稿,长话短说道:“她跟老十分开了。”
怕林宿白不能准确理解什么叫她传达的“分开了”,阮斐还补充了定义:“就是她和老十掰了,解散了,各过各的,再不相干了。”
和他们一样,十六与老十也曾是一对出生入死的默契搭档。
林宿白耐心听着,很配合地接话:“嗯,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也是阮斐的疑问。就像人们相信地心引力是存在的、自然而然的一样,对于从小在组织里长大、接受这样观念和培养起来的他们来说,与搭档的关系牢不可破这件事也是无需任何怀疑的。哪怕组织头儿被干掉、大厦倾倒,他们四散而去,不必再为组织卖命,这种关系也是不会改变的。
她觉得,她和林宿白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死亡为止才对。
但十六的出现却告诉她,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于是,她向十六提出了疑惑。
“因为我不爱他。”十六这样回答,她看着阮斐,看向她的眼神同样不解,“十四,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吗?过去我跟他搭档出任务,跟他一起生活,是我没得选——我们每个人都被安排着、决定着,谁又有得选呢?那并不是我真心想和他一起生活。你明白吗?”
“从前也就算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也有了笑,“我遇到了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人,我想以后都能跟他在一起。我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生活了,所以我不需要再有搭档,就分开了。”
“爱,十四,你懂什么是爱吗?”
阮斐没有吭声,但她疑虑思考的眼神,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十六就笑笑:“十四,或许有一天,当你遇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阮斐真想一刀扎过去,她这一刻突然就理解了那旧时代被人宣告了“上帝已死”的教徒的心情,觉得对方那“真理之笑”碍眼至极,令人作呕。她的确不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变数,她只是突然自私地想到,如果未来有一天,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把十三从她身边抢走,那么她就会像身体被活活劈成了两半一样,永远无法再正常活着。
她怎么能让自己这样?
可林宿白是怎么想的呢?以后又会怎么想?偏偏这都是她无法左右的事,令人焦躁。
于是阮斐思考良久,尝试着去接下了一份独自完成的暗杀任务,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独立行走”。
结果是,她不想这样。
空旷的风在阮斐眼里呼啸而过,她枕着手臂,仍旧缓慢眨着眼注视着林宿白,轻柔的阳光在她脸上落转,鬓发被微风吹动,“她说想要过新的生活。”
“那你呢?”林宿白伸手将她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丝别到耳后去。
阮斐轻声说道:“十三,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不想改变。”
本以为林宿白会纵容地点头说好,就像过往的每一次她提出要求一样,却不料他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笑出声来,眉眼笑得弯弯的,动静引得周边同学都在好奇探头。
他温和笑着对上前排一个总侧头偷瞄阮斐的男生的视线,转过头来倚在座位靠背上,“没问题,宝儿,你不想要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伸手点在阮斐的唇角,像想让她笑笑一样轻轻一勾,看着她说道:“你也要记住这句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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