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斐还记得那是在一场舞会之后,人们纷纷笑着在交谈,目标人物端着酒杯打算转场下一个大厅,她与林宿白也不动声色地跟上。
就是在走出舞厅的一瞬,背后忽然有个不敢确信的惊喜声音叫道:“阿正!”
没有人因此停下脚步。
于是那美貌的夫人急急忙忙追上前来,冒昧地拦下了他俩。
那真是一张玫瑰花一般的脸庞,一走出来,让整个走廊仿佛都亮堂了起来,美丽、绚烂,恰如一朵正值花期的名品花朵,被精美包装。而她那双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简直跟林宿白如出一辙。
林宿白长得很像她,是不需要询问,就能确定他们一定有着亲属血缘关系的相像。
阮斐没有出声,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林宿白,又轻轻打量起这位穿着高定礼服、带着昂贵珠宝的年轻夫人,等待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那位夫人站在林宿白的面前,来来回回将他看了好几眼,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证明,但没找到。她踌躇好几秒,才开口,有些尴尬但却一定要硬着头皮问道:“……阿正,是你吗?”
林宿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过来,像个真正出身上流社会的公子般,绅士地拿出手帕,递给她擦了擦酒水打翻时倒在手上的酒液。同时,温和的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向她说道:“夫人,你应该是认错了,我姓周,没有叫过‘阿正’这个称呼。”
“抱歉。”那夫人便很快调整过来,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歉意微笑。
但她的双眼依然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林宿白,“我不是故意打扰的,请你见谅。我的孩子失踪了,我只是看着你的背影很像他,一时间情不自禁……我想,他如果长大了,肯定也就像这样一般。”
林宿白理解地点点头,带着悲伤的假面客套安慰:“夫人节哀,未来还长,相信你们一定会再见到的。我和妹妹这会儿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自然从容、毫无异状的模样,让阮斐那时候以为,或许真的只是长得相像的巧合罢了。
直到——那次的任务完成后,林宿白没有选择立马离开、返回组织复命,而是拉着她随便走入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走到那衣帽间中立着的封闭衣柜前,打开门拉着她倒了进去。
衣柜的门没有完全掩上,阮斐跌坐在林宿白身上,被他抱进怀里,在晦暗不明的黑暗中,闻见旧木料和防虫药丸的气味。
这只是一座被其主人用来招待会客的庄园,衣柜几乎只是摆设,内里空空荡荡,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林宿白抱着她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双手箍着她的腰,像抱着一只枕头般将身体与她严丝合缝地贴紧,头埋在她的肩上。
对方的呼吸就在耳边,这样近的距离,阮斐能清晰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以为,或许他会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很久很久,他就这样信赖的、孤独的静静依偎着她,并不做什么,也不要她做什么。
两道平稳的呼吸漫无目的地充斥在这片黑暗的逼仄角落,沉默蔓延。
阮斐没有说话,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林宿白正在想什么。她怔怔看着两人紧挨的腿外,那块被阳光照见的地板,只觉得他们两个好像不是坐在一个黑暗的衣柜里,而是一座无人环海的孤岛上。
恍惚间,她又想起那晚马来半岛上夜间潮湿的空气,想起风吹过棕树林时沙沙的声响,他们坐在那小小的山坡上,看着海水打来白浪,看他们就像被浪花拍打在海岸之上的小鱼。
要靠着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口中残余的水汽,才能存活下去。
都是到了后来,阮斐才被告知,那天在宴会走廊见到的貌美夫人,的确就是林宿白的母亲,但至于为什么不肯相认,又为何离家分别、抛弃掉过往的一切,他却始终不愿说明……
想到这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阮斐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就像是一下子觉得,跟人出来度假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新奇有趣,至少,林宿白不在身边的话,她似乎察觉不到这些事有多有趣。
这一刻,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情绪,让她想给林宿白点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但是说不上来要这样做的理由,更没有行为的内容,仅仅就是想要这样做。
所以阮斐也只是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便压下了这股冲动,开门走进了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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