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叫了声喻即安,就准备往里走,结果喻即安已经起身,大步向她走来。刚好把她堵在门口,她没能进去。
梁满错愕地抬头看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喻即安低声道: “我们去外头说。”
梁满一愣: "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在里头说的?"
她看样子是忘了自己之前衬衫扣子的事,眼睛里有很真实的疑惑。喻即安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说:“你今天怎么记性这么不好?”说着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提醒她: “就是这个啊。”领带被他这么一扯,后面少了口子的衬衫领子立刻就挡不住了,露出突起的褶皱来。
梁满: "……"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皱着眉头问道, "你是跟人打架了,还是干嘛了?""没有,我没有打架。"喻即安摇摇头,一脸认真, “我都没敢还手。"
梁满: "???"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心里一突,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说。"
喻即安解释道: “有个病人的家属对护士有意见,骂了几句,护士不服气,回了嘴,家属就要打她,我拦了一下。"
他一拦,对方就变成推操他了,他又不能还手,怕有理也变成没理,于是就被对方拽脱了领带,连衬衫扣子都扯掉一颗,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虽然是短短的几句话,但梁满想象了一下,觉得那个场面既糟乱,又危险,忍不住眉头一拧。"为什么对护士不满?"她问道。
喻即安叹口气: “病人久病,经常打针抽血,时间一长,血管情况就不太好,打针或者抽血会比较难一次扎中,护士是新来没多久的,技术没有老护士那么熟练,所以扎了两三次都没成功,家属就着急了。"
梁满一听也觉得能理解, "自己亲人受罪,谁看了都不舒服。"说完又问: “你们护士没好好解释?怎么就吵起来?”“年轻气盛。”喻即安耸耸肩,叹气。
这年头,被家里长辈当小皇帝小公主那样宠大的年轻人,哪个没脾气,指望这样的他们刚进职场就学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那一套,其实有点难。
喻即
安说: "解释了之后,家属要求换老护士过来,但我们今天值班的护士就这几个,人人都有事做,家属说那不管,你赶紧去叫人来,我妈不舒服,那个护士不服气,就说别的病人也不舒服,你要能等就等,不能等就算了。"
梁满嘴角一抽: “这话说的……病人家属怎么可能不生气,是个人来医院,都觉得自己或者自己亲人是病情最重,最需要医生护士关注的啊。"
“可不是么。”喻即安无奈地点点头, "所以病人家属很生气,就骂护士,说她不配当护士之类,话可能不太好听,小姑娘脾气有点冲,就吵起来了。"
接着是患者的儿媳妇上前要删护士巴掌,说要去院长那里告她,诸如此类的。
护士年轻,性格虎,架都吵了,有人要打我,那我不还手岂不是傻子?于是俩人扭到一起。
闹起来之后有人立刻去报告喻即安和王晓云,考虑到要拉架,还是喻即安这个大男人出马比较不危险,所以他带了个男的规培生,就去了病房。
"结果人家把我当拉偏架的了,上来就连我一起……推操。"他委委屈屈,梁满一看就知道,这是也挨了打了。她忙问: “有没有伤到哪里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喻即安说疼:“她踢了我腿,我差点扑街。”梁满吓一跳: “踢的哪边腿?踢在哪儿?”
“右腿,小腿那里。”喻即安踢踢腿。
梁满脸色一变,那可是他上次伤过的地方,她急起来,一把拉住喻即安,然后开始东张西望。“你们休息室是不是在那边?我们去休息室,你给我看看。”
说着把喻即安往休息室拽。
喻即安本来是想哄她安慰自己的,见她这么着急,就知道自己玩大了,又不敢说实话,于是只好跟着她走。
俩人进了更衣室,梁满指挥他: “裤腿拉上去,让我看看。”喻即安哦了声,把右边裤腿拉上去,见他腿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梁满松了口气。
又问: "别的地方呢?有没有事?"
她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仔仔细细,生怕哪里漏看了。喻即安心里熨帖,像吃了一大碗蜜糖,笑着任由她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的头脸。
还安慰她道: “没事的,当时不只有我,我还带了学生,后来大师
姐和唐莉他们也过去了,我没吃亏。"
"没吃亏,那衣服扣子是怎么回事?"梁满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喻即安顿时讪讪。
梁满说还是不放心,让他把白大褂脱了, "坐到床上去,把你衬衫脱了给我。"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东西。喻即安刚要问她干什么,就见到她手里多一个一个很小的针线包。
他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看向梁满的酒红色皮包,这包看着也不大啊,怎么这么能装,居然连针线都有?
“以防万一用的。”梁满简单解释了一句。
顿了顿,又说: “喏,这不就用到你身上了吗?”喻即安抿着嘴笑,在她面前慢慢解开白大褂扣子。一边解,还一边盯着梁满看,眼神勾勾搭搭的。
梁满嘴角一抽,呵斥道: “脱快点,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男人?!”再说了,有什么可看的,大哥你衬衫里面还穿着保暖内衣啊!一点肉都不露,有什么可看的,有本事你全都脱了,看冻不冻死你就完了。
喻即安感觉她的目光充满了鄙视,心里相当憋屈,撇撇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衬衫脱了以后,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穿针引线,然后从针线包里摸出来一颗白色的纽扣,重新替他钉上去。
喻即安是第一次见到梁满做针线活,还是为他做的,一时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看。
值班房里一时有温馨的气氛在涌动。俩人全然不知他们被人误会了。
刚才一位值班护士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值班房,见房门关着,不免多看两眼。
偏这门也不怎么隔音,就叫她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什么“坐到床上”,什么“把衬衫脱了"之类的。
又觉得这把女声怪陌生的,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忙跑去办公室,遮遮掩掩地问王晓云: “王医生,谁在你们医生值班房啊?"
王晓云疑惑地问怎么了?
护士说听到有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声,关着门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王晓云刚皱起眉头,唐莉就幽幽地说: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是喻师兄家嫂子?"
“哦,对对对,可能是小
梁,小梁来找即安来着,刚你还吃了人家送的点心呢,怎么连人家声音都记不住。”王晓云反应过来,嗔怪道。
结果就见对方面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既像是惭愧,又有几分震惊,还有几分欲言又止,总
之,相当复杂精彩。
王晓云见状,心里蓦地一顿,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他们在值班房吵架了?
护士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她说: “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喻医生说是我听到的。”王晓云一愣,唐莉凑过来,八卦兮兮地问: “你听到什么了?”
"就、就是……”护士脸一红,声音都低了下来, “就是什么坐床上,脱衣服之类的……话。"说完又连忙道: “但我不确定啊,就是听到只言片语,不能说明什么的。”
但是妹妹你的表情就很能说明什么啊!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了解喻即安的和不了解喻即安的都沉默了。
半晌,王晓云说: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没有分寸,你当这是偶像剧还是什么,医院很脏的,哪个正常人会在医院做……做那种事。"
对啊,他们平时下班,洗了手之后连办公室的办公桌的都愿意再碰,怎么可能在值班房胡来。
再说,值班房的床铺虽然有清洁阿姨定时来换,但也不是天天换,那都睡过多少人的床了,也不嫌膈应。
但唐莉和刘雪霏对视一眼,有点不同意见: "不好说啊,师兄现在很恋爱脑啊,满心满眼都是他女朋友,万——时上头呢?"
王晓云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男人嘛,有时候精虫上脑,厕所他都能不介意,更何况值班房。
“就算即安恋爱脑,小梁能没分寸?”王晓云还是不信, "你看她的样子,像没分寸的人?"
这下唐莉没话好说了,确实,喻师兄家女朋友看着就是那种正正派派的人,说话做事都干脆爽利,还能管得住喻师兄的那种。
而且喻师兄肯定特别听她话,很依赖她,要不然怎么上回受伤了,她没来他没事,她一来他就哭。
“所以他们在值班房干嘛?”刘雪霏好奇的是这个,她感觉大家的讨
论点有点歪。
唐莉啧了声: “这谁知道啊,待会儿你问师兄呗。”
值班房里两个人还不知道大家对他们的猜测,梁满把扣子钉好后,把衬衫递回去给他, “快把衣服穿上,一会儿着凉了。"
喻即安接过衬衫穿回去,然后把头往梁满跟前一伸。笑吟吟的: “阿满~”听听这波浪的尾音,可想而知他此刻心情有多美。
梁满不知道这人又在暗戳戳高兴些什么,只知道他这个姿势是想让自己帮他打领带。
忍不住直翻白眼: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手断了是吧?自己系。”
喻即安一边把领带往她手里塞,一边理直气壮地耍赖: “这叫善始善终,早上是你帮我系的,现在当然也要。"
说完又软着声音央求: “阿满,你行行好,我过几个月就要走了,你对我好点。”
"……你是出国去工作,不是死了好不好!"梁满无语,非常怀念以前那个没长嘴的喻即安。起码那个时候她要是拒绝了他什么,他只会默默地闭嘴,然后自己去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熟练地拿捏她!
梁满抿着嘴,气呼呼地把领带绕上他脖颈,打了个结,往上使劲一拖,勒得喻即安当场忍不住翻白眼。
她哼哼地笑,幸灾乐祸: "你活该。"
喻即安转转脖子,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低头一把勾住她的腰,把她钩过去,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她眼里水波流转,脸颊爬上两团红云,看起来那样明艳,不可方物。喻即安抵着她的额头,嘟嚷着抱怨: “要是在家就好了。”梁满用手去捂他的脸,都不用问在家就要怎么样,还能怎么样,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她哼笑一声,推开他,说另一件事: “梁臻臻的航班明早落地,我去接她,你下班回去要是没见到我,就自己叫个外卖吃早午饭,知道?"
喻即安一听,有些急了: "不带我吗?"
“她刚回来,我要送她回去啊,顺便吃个饭再回来有什么好带你的。”梁满抬手捏捏他脸,知道他想什么,安抚道, "放心,有你这个姐夫去见小姨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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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顿时就满意了,笑起来,眼睛都有点弯,高兴地应了声好。对于用一句话就把他安抚住这件事,梁满也觉得很满意。
磨蹭了一会儿,梁满催着他赶紧把衣服穿好,他一边穿毛衣背心,一边说什么还是夏天好之类的。
梁满抱着胳膊也他一眼,跟他作对: “我倒觉得冬天更好,麻烦你从明天开始穿高领衫,不用再跟我提什么打领带这种过分的要求。"
喻即安一听,扭头用受伤的目光看着她,嗫嚅道: “……阿满,这真的很过分吗?那、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梁满: "……"
“给你三秒钟恢复正常,不然你以后就住在单位。”她忍了忍,闭着眼睛道。喻即安登时就笑起来。
他们从值班房出去,路过医生办公室,梁满在门口同王晓云他们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就不进去了。
王晓云笑着问他们: "去哪儿谈情说爱啦?"多少有点打听刚才护士听到的声音是真是假的意思。梁满和喻即安都没听出来,喻即安说: “去值班房。”
唐莉刚要笑,梁满就点点头: “你们之前出现纠纷了是不是?喻即安衬衫纽扣都掉了,我去给他补一个,对了,那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唐莉的笑一下就顿在脸上,大家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
王晓云摇头叹气: “还能怎么解决,当然是赶紧给患者把针扎上啊,至于那个护士,家属说要投诉,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年纪轻轻不知深浅,全世界都夹着尾巴做人,就她要特立独行,一个人带累整个集体形象。"
现在这个年代,要是病人家属给曝光到网上,肿瘤二科可就出名了,到时候就算单位原本只想给她七分处分,也会在舆论压力下把处分给到十二分。
“针是我扎的,一下就扎进血管去了。”喻即安扭头对梁满道。梁满惊讶地说了声是么,又夸他: "哇,你超厉害。"喻即安露出个有点得意的笑,腼腆道:“也还好了。”
同事们: "……"你们有点过分了说真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喻即安还没下夜班回来,梁满就已经出发去机场。
梁臻的航班十点十
分落地,梁满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她的身影。
杏色的长裙,驼色的羊毛大衣,一头大/波浪卷发,昔年瘦弱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都市丽人,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都能健步如飞。
反而是梁满的长裤大衣和运动鞋,显得不那么精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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