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坡下,落针可闻,箱盖掀开刹那打破平静,卢信义与陈琅照面的第一眼,他霍地抬起眼睑:"嘴,你不是谢辞——"
低沉男声的暴怒。
陈汾大惊:"什么?!"
而与此同时,陈琅把一大把碎步片往外全力一洒! "快救我啊啊啊——"那人往后退了一步,月光下,清晰地看见他脸上锃亮的银色反光。中年男人霍地一抬头,他面上明晃晃扣着一个银质的金属面具。——横眉怒目,巨口獠牙,毗沙门天的恶鬼夜叉。
在看清他脸上的银面具的同时,顾莞差点破口大骂,我艹,我艹啊!
他妈的!
荀逍都没戴面具,你他妈的戴个屁面具啊!!!
心情简直像过山车似的,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陈琅嘶声裂肺惨叫!陈珞掌心反扣往下一放,顾莞倏地跳上去,陈珞奋身一抛,顾莞全力起跳,像只夜鸟般扑上山岗下的一个树顶上,她手上一条金属链锁已经提前抛出去,准确地落在陈琅面前,陈琅眼疾手快,赶紧抓住!
顾莞全力一扯,陈琅使劲一蹬,原地往上飞起。
陈珞秦瑛异常失望,但也立即就动了起来,一声尖锐的哨声,他们火速往下冲。
剩下的最后几个人,在拼命摇晃地树枝和荆棘丛,装作人很多的样子。
对方显然无心恋战,卢信义银面具之后的脸色铁青,一杀陈琅被险险扯飞不中,他心知中计,无心久留,双方只很短暂交手,迅速分开,快速撤离。
顾莞他们紧赶慢赶把陈琅救下,后者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在树根底下。
顾莞他们还想尝试去追,秦瑛提着剑一路疾冲出树林,顾莞赶紧追上去,只是另一边是大道,秦瑛重喘着站在大道旁,远处嘚嘚嘚马蹄卷起浮尘,已迅速没入夜色之中。
最后总结这一轮行动的得分,大概能有7分。
他们非常成功地,将对方多年来埋在他们几方近卫亲部之中的细作眼线拔除殆尽。这个是最重要的。
只是很可惜,没有看见那人的脸。但陈珞当时就说: "这是个矮个子。"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
顾莞
陈珞他们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在偃州埋藏些什么后手,当夜救回陈琅并追出大道只看见马屁股之后,他们很快就撤了。
连夜返回云州。
陈珞说那人矮,但其实不矮,只是对比起秦显陈晏这样的魁梧高健大个子,对方要矮上个半头左右,是个中等个子。
“那就不可能是霍参。
陈晏他们在云州也没闲着,把整个眼线网连根拔起一扫而空,没了这些眼线,所有芒针在背尽数消失,谢辞现今已不需要怎么易容了,他自如出入营部及总督府。
深夜,陈晏外书房的枝形连盏灯还大亮着。
他提笔写了三个人人名, "卢信义,郑守芳,霍参。"秦显花了一年时间排查和圈定,苏桢和陈晏他们也十分认同的,三个嫌疑人。
顾莞他们这一行追踪,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根据身材,陈晏立即将霍参划掉了。
霍参和他们一样,是个高大的身材。
中等个子,卢信义和郑守芳都是,差不多。
"偃州,去安东范阳还有榆州陕安,快马轻骑全速的话,两天都能到。"
这个问题,顾莞他们回来的路上也分析过来,范阳是近些,但他们不能以路程远近作为判断标准啊。
最后只剩下这两个人,二选一。
陈晏说: “已经不错了。”
算是意外之喜,对方算计他们,反而被他们反设计将了一把。
陈晏是特地对谢辞说的,他怕谢辞年轻人期望太高会失望。但谢辞并不会,在场的人除了顾莞,都不能详尽知晓他这一路上究竟经历过多少的尔虞我诈和凶险作打磨。
走到今时今日,已经进了军,早已经不再是四顾茫茫只遗恨焦虑的谢辞,他反而不再过分急切。谢辞端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道: "我知道,陈叔你放心。"
"好!"
陈晏确实认为这个战果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他从书案后取出一纸明黄的圣旨及兵部下发印有虎符的调令。
"调令已经下来了,三日之内,五十万北军集结卢安!"陈晏道: “我们明日就动身,率军奔赴卢安。”
这一场酝酿的七年的大
战最终来临了。各方调征奔赴,北军重新集结。
这将是一场顶级的大战事。
也终于将昔日的谢家军旧部重新结合成为一体,同时还有郑守芳和卢信义等等人,大大小小的各地兵马扭合在一起。
如无意外,谢辞想要得到的结果,也将要在这里揭开对方的面纱。从总督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天快亮了。
启明星照着他们的前路,马上就要点兵动身,沓沓的快马在身边来去匆匆,谢辞眺望着东边那一抹鱼肚白,只觉得心潮澎湃,翻涌着种种的情绪。
最终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顾莞: “我们走吧。”
秦瑛去送陈琅了,两人边走边等,牵着缰绳沿着黄土大道缓步前行,道旁的野草小花已经郁郁葱葱,夜风吹来不知名的野花和泥土的味道。
顾莞侧脸看谢辞,他的脸迎着破晓的晨光,一片微熹淡白,他一路望着大道尽头云州大营的方向,双目粲然一脸怔忪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小声说: "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她都觉得十分遗憾,擦肩而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两人之间,又和陈晏不一样了,甚至有些连二嫂都不会说的感受,谢辞却从来没隐瞒过顾莞,两人之间一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谢辞闻言回神,他想了一下: "有点失望,但又不是很失望。"
谢辞尝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他说: "……我感觉,我距离他很近了。"
他伸出手,用力一抓,近在咫尺,他只要竭尽全力去够一把,他就真的能够到他了!够到这个让他父兄惨死谢氏满门倾覆的大仇人。
谢辞说: “我更希望可以亲手抓住他!”报复他,每一寸每一缕,血债血偿!
谢辞急忙看顾莞一眼,他这样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这样的想法,太辜负了二嫂和顾莞,好像她们这一路奔波好不容易的努力都不重要不合他心意似的。
但其实谢辞不是这么想的,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顾莞: “我懂,我懂。”
别急,不用急,她真的懂。
她连忙安抚焦急解释的谢辞,唉,她真
的能理解,她可太理解了!那种已经用尽全力很久很久,亟待将凶手绳之於法,结果倘若最后是同事解决了,固然是好,感激激动,但难免会有一些失落打空的感觉。
受害者家属那种恨不得使用全身力气,去让嫌犯付出十倍百倍代价血债血偿的情感,她懂的。
顾莞太懂了,因为她曾经经历过,她太知道那种愤慨触目惊心如万吨巨轮在心口反复碾压过的感受了。
她柔声说: “谁不想呢?”
黎明渐至,破晓的淡淡熹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她的脸颊与全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曦之中,顾莞心生怜悯,把声音放得很轻很缓。
如这一片轻纱般的天光,轻缓柔和到了极点。
谢辞就突然住了声,什么都不用说了。她懂他。
情绪突然翻涌,一刹直冲顶门,谢辞眼眶有些发热,他有些忍不住,重重拥抱了一下顾莞。
他用力眨眨眼睛,才眨掉了眼中的水光。
顾莞微笑,拍了拍他的后背。
"会好起来了。"
已经好起来了,不是吗?
"嗯!"
他也觉得是。
谢辞吐了一口气,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几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刹那,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坚韧又柔软的弧度,生命曲线勾勒出她生机蓬勃的躯体。
本来就情绪澎湃目泛泪意,尚未平息,刹那一怔又直冲顶峰,浑身血液往上冲,心脏怦怦怦跳出胸腔,他手脚胸膛接触到她体温的地方,霎时炙烫异样得不可思议。
和以前的每一次拥抱都完全不一样,他连灵魂都战栗了起来。
"莞娘,我喜……"
他冲动得,甚至差一点就告诉了她,他喜欢她。
好在最后的关头,他突然想起身后的张青郑应等人,余光瞥见他们睁大的眼睛,这股冲动一醒踩下急刹车。
顾莞: "???"
谢辞松开手,他眼睑还泛着红,用力抹一下眼睛。他小声说: “没什么。”
“我在想,我们快要离开云州了。”
顾莞退后一步,田埂道旁的青草踩
下去软软,但泞烂的感觉已经消失,晨光笼罩着两人,远处云州大营金戈铁马,已经听见战鼓隆隆的声动了。
是啊,即将奔赴另一边远方了。
顾莞回头一笑,她小跑两步,一翻身上马,招手: “那还不走?”万一点兵迟到,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她的笑脸映着晨光,如破晓的朝阳,一刹灿烂。
她拨转马头, "驾——"马蹄嘚嘚,风拂起她的碎发衣摆,掠起轻动。谢辞立即翻身上马,驱马而上。
两人并肩而行,奔赴那金戈铁马的远方。谢辞侧头看顾莞一眼,他抿唇微笑,他很幸运,一路上你。
少年纯挚情感在翻涌交织,满溢出来,他几乎移不开眼睛,直到顾莞眺望远方,一扬鞭。谢辞疾奔尾随。
踏着晨光,一前一后,掠风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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