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逍身如鬼魅,脚尖一点人已掠过小溪。
谢辞俯下身,顾莞立马跳上他的背,谢辞一个纵掠,呼呼风声又稳又轻,下一瞬就追上了荀逍。
荀逍负责拷问那几个北戎人,谢辞下令休整及和贺元商议归夷州的事,而顾莞则作为代表一起安抚归夷州的女人小孩。
但要知道前期的哨骑已经往清水河谷那边去了,而休憩连同整军包含了归夷州这边谢辞拢共才留了两个时辰。
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山风呼呼,战马已经重新被牵出来开始再喂食套甲了,零星马蹄吹吹声隐隐约约,让这件事一下子变得更加紧绷。
三人将速度提升到最顶点。
荀逍带路,他们直奔后山,那里有一条小路,连接姑臧山其余大大小小的胡民聚居地,也可以翻山去往陇州,最远可以从翻越阴山抵达草原。
这些北戎人就是走这些崎岖的山间小路过来的。
后山道口处,扔了几个血葫芦一样的北戎人,贺元也已经被荀逍叫来等在这里了,边等边看守着这些北戎人。
一见荀逍谢辞三人出现,贺元赶紧招手:“这边!”
他扛起一个北戎人,就在前面带路。荀逍谢辞一人提起两个,速度不减,一掠而过。
贺元轻身功夫虽远不及荀谢二人,但他爬山涉水的速度非常之快,扛着一个人像一只猿猴似的,踩着湿漉漉滑腻腻的泥地和山石往山里钻去。
山道跟着山势左拐右拐,过了好几个岔口,最后剩下一条路,沿着走了七八里左右,终于来到一个天然平坦的大石台,贺元爬上去,指着底下,“就着这里了!”
荀逍谢辞把人扔下,顾莞快步上前探头一看,只见石台底下豁然开朗,是海拔低了很多的一个山谷,一条比他们来时宽一倍的羊肠山道在底下穿过。
贺元说:"这是这一带唯一能走小车的山道,走到大柱山之后,把车轮卸了,抬着车翻过山梁,还能继续行车。"
这一条山道,连接姑臧山很多的胡民聚居地,他们平时互相交易时,就是走这条路的。能去陇州,也能翻山抵达北戎。
猎猎的风吹得连甲青下摆都飞起,荀逍的棉布兜帽被刮下,斗篷呼啸翻飞,他露出被焚烧得坑坑洼洼的半张脸和头皮,盯着底下那条山
道,终于流露出切骨的寒恨:“我娘亲就是从这条路被运走的。"
这个确实消息,是从归夷州得到的,有胡民上山采菌时看见了,车轿样式—一对上。
荀逍声音嘶哑,仿佛充了血。
只不过,荀逍今天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他倏地回过身来,“那些走私的北戎人,其中一条线是从这里过的。从五年前起,一直到去年年初。"
去年年初,即是谢氏满门男丁抄斩,谢家女眷和谢辞被关在牢狱等待流放之际。换而言之,这条才是真正的走私路线,蓝田通敌案之后,立即就断了。
对方既是走私,也是在开始布局,从五年前开始,在构陷谢氏父子成功之后,戛然而止。其余什么灵州案宾州案,不过是为了对付赵恒秦显等人罢了。
眼下这一条,才是当年真真正正的走私线。
荀逍:"这些和他交易的北戎人,正是拓额墩部的人。"
贺元低头道:“他们都是夜里经过的,货物很多,一直到去年,我们才知道,他们似乎是北戎人。
这些山道也有货郎和胡民商贾使用的,一开始没人知道,因为对方是有把车辙回填的,后来次数多了渐渐被察觉,直到前年贺元他们发现不对,截住对方,打斗中才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图腾纹身。
但那个时候,谢信衷已经去世了,普通胡民只知道通敌并不知走私,那时归夷州举步维艰,在得到对方的大笔粮食作为资费后,他们默许了对方借道。
贺元悔恨不已。
实际上,那几个北戎人嘴巴极紧,一个都没有招供的。但没关系,他们身上有线索!
“撕拉”一声,几个北戎人上身衣服被荀逍撕开,谢辞顾莞立即就看见了他们左肩上一个飞鹰振翅的青黑色纹身。
荀逍冷冷道:“这是拓额墩部的部族图腾。”贺元也立即点头证实了这一点。
顾莞马上蹲下身,这些北戎人被打得鲜血淋漓,肌肉贲张目眦尽裂,仍凶悍不断想扑上来,谢辞一脚踏在对方的心口,顾莞用帕子把皮肤上鲜血擦拭掉,仔细检查:“这些纹身很旧,没有二次加工的痕迹。"
“是小时候纹上去的,推断,大约三四岁左右。”顾莞用手抹扯皮肉,逐个察看片刻,很快就下了
结论。而北戎男童纹上部落图腾,正正好就是三四岁的年纪!如此一来,伪装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小了。
"喻喻,对啊,我们就是拓额墩部的,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那几个北戎人就算爬都爬不起来了,眼神依然凶狠得像草原上的恶狼一般。还想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
荀逍冷冷笑着,眉目一厉,他猝然俯身,抓住左边那个叫嚣得最凶狠的北戎青年,“你有家人吗?"
他一字一句:“我到拓额墩部,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一根根折断他们的胸骨,挖出他们的心肺,将他们的皮肉撕烂成为碎片,老人杀掉,孩子也杀掉,统统都杀干净!"
荀逍形容可怖眼睛扭曲,声音嘶哑刺耳得像一只刚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森森扫了这几个北戎人一眼,所有人的嘶声大骂陡然一滞。
这反应。
可以百分百确实是拓额墩部无误了。
荀逍松手一扔,站起来,发现谢辞正在看山势,谢辞忽然问贺元一句:“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是不是也是大片的降民聚居地。"
贺元一愣,立即点头:“是啊。”
谢辞霍地转身:“除了你们,还有哪个地方被北戎收买的吗?”
姑臧山连绵起伏,没有赈灾粮的待遇肯定不止归夷州一地。而从石台望过去,可以隐隐眺望到清水河谷大平原的轮廓,谢辞陡然发现,这是个半包围的地势,直冲清水河谷口大魏后军的位置,竟不止一个归夷州!
还有穿山而过的凉水大河,竟有好几个点是可以掘堤倒灌清水河谷大平原的。谢辞一上来就察觉不对,他顷刻就明白了荀逍最后一句话。
"看来你也发现了?"
带着水汽的山风让人后脊发凉,荀逍行至谢辞的身边,两人站在石台顶上俯瞰山势,眼前半包围的山势如同一个大虎口,对准清水河谷平原,咆哮张开,亟待吞噬。
“北戎和那个杂种多年准备,果然不同凡响。”荀逍面色阴冷。
本来以为解决了归夷州,险境立解大半,现在陡然发现,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们成功打开了一个口子,但接下来的驰援冲刺,才是真正的关键。否则,能不能力挽狂澜成功,还不好说。
“那个位置,
是秦显所在吧?”
秦显、苏桢等人所率的灵州宿州军,恰恰好处于一个异样凶险的夹角位置,一旦战局大变,首当其冲!
“他死定了!”
顾莞的心,都一下子沉了下来了,她跑上来,"怎么会这样?!"谢辞大怒,霍地掉头:“说!你们还有没有联系其他胡州!!”他声音凌厉,北戎人惨叫声立起,打滚哀嚎撕心裂肺,鲜血喷溅而出。
顾莞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这些北戎人,要挟归夷州,要杀戮大魏五十万大军踏破国土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她心里急得不行,不会还重蹈十五万大军覆灭的惨败局面吧?!
“我说!我说!有——”
“平青州昭武州和四姑川我们都去人了!”心理防线一破,最后这几个北戎人崩溃地嘶声说了。
谢辞荀逍一手把哀嚎的北戎人扔下。后者倒着地上,抽搐着一动不动。
猩红的血腥染臊了呼呼的山风,天空乌云滚滚,一场大雨磅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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