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虫鸣,狗叫鸡鸣,无不在述说着人间烟火气。
看到这一切,半晌,姜穗感觉自己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这里不再是灰扑扑的末日世界,不再有恶心的怪物,不再有血腥的死亡。
这里是充满着亮色的和平时代。
清晨的山村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她端着洗脸盆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寒战。
“穗丫头,昨晚睡得好吗?”
姜穗正蹲在河边刷牙,就看见端着一大盆衣服准备来洗的方姐。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喊她小姜医生,但是像自来熟的方姐有的时候会很亲近地喊她穗丫头。
心情好了许多的姜穗很快走马上任,熟稔地寒暄:“姐,这么早洗衣服啊?”
方姐其实并不是卫生所的人,她
是姜穗顶头上司陈医生的爱人,经常出没在卫生所。
陈医生原本是卫生所唯一的医生,一个头发已经开始泛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和平村很受人尊敬。
方姐操着一口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家里没人干,当然就是我干了,也不知道娶回来的媳妇是干什么的,一点用也没有……”
姜穗洗脸的动作一顿,她没想到不过是随口寒暄了一句对方就开始十分自然的暴露起家庭矛盾。
“你们是第二批知青,你是不知道,我儿子娶那个女知青跟菩萨似的,什么活都不干……”
这样平凡的絮絮叨叨让姜穗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并不讨厌,正打算宽慰对方,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穗儿、姜穗——”
是林依,一同在卫生所上班的同事,也是和她一起下
来的知青。
姜穗只能抱歉地朝方姐笑了笑:“方姐,不好意思啊,我该回去上班了。”
方姐讲得正爽呢,手上不停动作都还在讲,闻言有些遗憾,砸砸嘴意犹未尽道:“那行,也不能耽误你上班,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聊。”
小姜医生轻笑:“好的,那我可等着您。”
等姜穗端着脸盆回去,却发现卫生室里除了林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看见她出现,林依朝她露出了笑容:“穗儿,这里这里。”
林依是一个圆脸女孩,讲话时喜欢带笑,“姜穗”很喜欢她,一路在绿皮火车上一起聊天诉苦来到这里,拿她当好朋友。
她看了眼站在林依旁边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见她看过来就露出了笑容。
但是姜穗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打量和一股若有似无的满意。
她暗自皱了皱眉,随后看向林依,面上是宽和的笑容,语气温柔。
“林依,有什么事吗?”
林依笑道:“我这不是看你被方姐拉着又开始说她家里那点事吗?来解救你了。”
小姜医生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说她其实并不讨厌方姐,而只是道
:“谢谢啦,你等我放个东西。”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洗脸盆就打算离开。
结果林依就直接接过她的洗脸盆,朝她说道,“哎呀我来帮你放,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建业,是比咱们早一批的知青,他这段时间有些咳嗽,想来看看怎么回事。”
如果是小姜医生或许不明白,但是姜穗看他们俩这样就明白了,林依这是介绍“朋友”。
虽然她们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适婚年龄,但是他们才来了一周而已啊。
而且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第一批下乡的知青比她早很多,基本上都体验过这个村子所有的贫瘠,有的知青们看不上村里人,又回不去城里,一般都会选择内部消化。
虽然社会风气比建国前开放了一些,但是知青们长期待在乡下,风俗习惯也会自然而然也会和乡下越来越像,尤其是早婚早生这一点。
这种预感在这位男知青介绍自己的情况时越来越强烈,姜穗暗自挑了挑眉,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出来,在病历本上登记了对方的年龄。
29岁了,怪不得着急。
都直接上门来了。
可能也是因为和他同一批的知青都结婚了。
姜穗按照惯例询问病情病史,对方配合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聊些别的,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打听。
“姜医生是哪里人啊?”
姜穗发现对方咳嗽再晚两天来就痊愈了:“我和林依是同一批同一个地方来的。”
“京城人士啊,久仰久仰。”杨建业笑容满面地恭维着。
姜穗本来心情也没有变得多好,一听到他油腔滑调的说话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她下笔的时候都用力了许多。
她并不太喜欢对方,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林依放个盆半天都没有回来,想来也是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姜穗觉得有些微妙,她现在才19岁,林依介绍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究竟是因为对方太优秀,还是因为林依觉得他们很合适呢?
不过小姜医生并不像姜医生那样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姜穗只能一边快速写好
资料,一边打发他:“听您的语气,您见过我?”
杨建业:“前几天村里开大会,我看见你了,姜医生真是光彩照人。”
姜穗写字的动作一顿:……
村里开大会那天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百来号人谁看得到谁啊?
她敢确定这家伙是在刚才才头一次见到她,在撒谎。
姜穗温柔假笑:“是吗?那谢谢您了。”说完她就把病历递给对方就请对方离开了。
杨建业笑着接过病历纸条,“不用这么客气称呼,大家都是知青,是一家人。”
随后他笑起来,带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油腻,自以为地打趣:“小姜医生是故意这么问我,好让我夸你漂亮的吧?”
姜穗:……?
姜穗十分难得的尬住了,拳头也有些硬。
姜穗算是明白为什么杨建业作为第一批知青,到了29岁还在四处寻找结婚对象,呆了好几个世界,她已经好久没看见过这么油腻又自信的男人了。
要知道在上一个世界哪个男的敢跟她这么说话,坟头草已三米高。
再温柔的人都有脾气,姜穗依旧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只不过气场一时间还转不过来,笑容中隐隐带着属于上个世界的摄人压力。
她直接说道:“杨同志,你是在骚扰我吗?”
在这个年代,这个罪名可不低。
杨建业感觉姜穗一瞬间变得既具有距离,还似乎有些压迫感,随后听到她的话更是吓了一跳,他赶紧陪笑摆手道:“没有没有,姜同志误会了,只是开个玩笑,到底是年轻人,怎么这么敏感?”
姜穗眼神一凌,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卫生室门口传来了林依的声音。
“诶,这是怎么了?什么只是玩笑啊。”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是来打圆场的了。
姜穗看了满脸笑容的林依一眼,意识到自己差点不符合小姜医生的人设,但是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随和:“杨同志并没有什么大碍,回去两天多喝热水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还得去配药,就不送杨同志离开了。”
杨建业
站起身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好的、好的,就不打扰姜医生工作了。”
林依赶忙走过来,大大咧咧的模样,“没事没事,我来送我来送。”
姜穗注意到,自从进来林依的目光几乎都落在杨建业身上。
姜穗:……
说实话这个新世界画风和上一个世界未免也太不一样了吧?她还有些不适应。
还没等姜穗打发人走,卫生所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姜医生——姜医生——”
姜穗看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一个小伙子,他满额头上都是汗,眼里是着急和惊恐,“姜医生,老四腿被砍刀砍到了,流了好多血,快去看看吧!”
小姜医生听了立刻严肃,迅速拿了一旁的紧急医务箱和抓了一大把酒精消毒药物往里塞,就准备跟着人往田埂跑去。
林依听了也顾不上什么杨不杨了,也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去。
小姜医生道:“林依你留下来值班,一会儿村长他老娘要来拿药,我有什么事需要再叫你。”
陈医生这两天进城了不在,卫生所必须留人。
林依也知道,只好留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地回到卫生室,发现杨建业还在并没有走。
林依奇怪道:“你怎么还没走?今天不用出工吗?”
杨建业扶了扶眼镜,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没事,我请了假来所里的,之后会补回来。”他打量着林依的神色,笑着道,“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林依听了有些脸红,娇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或许是因为语气里的亲昵,她心里原本因为杨建业看上了她朋友姜穗的低落消失了许多。
杨建业想到了刚才温柔秀丽的姜穗,又看着面前也不失可爱的林依,笑容加深,暗自评比着这两个姑娘。
都是燕京来的……但是姜穗明显更漂亮一些。
—
田地边上人都聚在了一起,围着两个少年
。
br /> 其中一个非常紧张,眼眶都红了:“朝子哥,老二去卫生所找医生了,你放心,你肯定没事的!”
而被称作朝子哥的少年额头还绑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迹,被固定的腿被尖锐的利器划了长长一道痕,鲜血直流,染透了紧急处理包扎的衣物。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是咧开嘴笑,黑色的眼眸满是张扬与桀骜。
“放心,哭什么?我贺老四没那么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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