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正民比较老实厚道, 所以修车摊的生意一直挺不错,他不光给人修自行车,还能换拉链, 修鞋, 他的摊位就设在桦树街的明□□店旁边,墙上钉了一只木头箱子,一应工具都放在里面, 手摇修鞋机收工后放在药店里,平时都是苏雪梅跟他一块出摊,夫妻俩中午也不回去,随便在街上买两个烧饼, 喝碗热水,一顿午饭就对付过去了。
但今天是女婿陪着,张正民不到十一点就收工了,他带程珣去五道口市场买了一条白鲢, 一块豆腐, 说中午做鱼豆腐炖粉条吃,再放点咸肉和辣椒碎, 吃完会热出一身汗。
于是向晚和她妈提着东西回到家时, 就看到了这一幕:程珣系着围裙拿着铁铲煎鱼,张正民一手抓着酱油一手拎着料酒,倚在门框上和程珣聊天,说到激动处还眉飞色舞的,都没发现向晚母女走过来。
一条鲢鱼被程珣分成了两半, 鱼头用来炖, 鱼身被他片成片腌上了, 苏雪梅从咸菜缸里捞了一把雪里蕻, 切碎摊了张鸡蛋饼,张正民喝过酒睡了一觉,醒来就拉着老伴出摊去了。
程珣去向晚房间里跟她告别,向晚看他一眼问:“你回去有事吗?”
程珣说没有,向晚便让他待会儿再走,她出去找了条软尺,又拿出本子和笔,然后要求程珣站直,程珣这才知道她要给他量身体。
向晚两手抻着软尺放到程珣的肩膀上,截好尺寸后记在本子上,又过来量程珣的腰,她做起事情来表情特别严肃,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当他把软尺从程珣的胯骨上伸过去时,程珣整个人都有点喘气不匀,他问:“你还生气吗?”
“生什么气?”,向晚是绝对不可能承认她昨天晚上跟他生过气的,那样显得她心胸太狭窄了,他低声让程珣把上衣下摆撩起来,程珣听话的照做了,但他衬衣里面没穿背心,一撩就露出了大半截腰。
这次向晚量好后再转过去记数字时,很长时间都没再转过来,她的矮柜上摊着一只塑料本,向晚看着那些数字等着脸上的那股灼热退下去,程珣凑过来问她是不是好了,向晚只得又抓起了软尺。
“你是要给我做衣服吗?”
向晚点点头,“但我裁的不好,到时我拿去姜姐那里裁。”
“你妈妈不是会吗?”
向晚一只手摁在他肩上,抬眼看了看程珣,“我觉得她做的衣服样式有点老。”,程珣微微笑了笑,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向晚,所以向晚的脸慢慢由热变成了红,终于量完了所有,向晚退到一旁问程珣喜欢什么颜色,说等她上班时,再找别人换点毛线票。
程珣清了清嗓子说他喜欢蓝色,他走了两步在向晚旁边坐下来,这次他靠的的实在是太近了,向晚想朝旁边挪一下,但旁边就是床架,所以她就站了起来,垂眸扫到程珣的脸,见他仍然是笑着的,但他的笑却和之前不一样了,像是有点失落似的。
程珣说:“要不我回去了?”
“你很忙吗?”
“不是”,程珣起身揪了揪向晚的耳朵,“我怕影响你。”
“不会的,能影响我什么啊。”,向晚的这句话一直让程珣留到了将近六点钟,他们俩一人靠着床头一人靠着床尾,向晚看书,程珣时不时的让她讲给自己听,直到周心宁夫妻俩和向晚爸妈走进家门,两个人才意识到都已经这么晚了。
向晚和程珣走出来和周心宁夫妻打招呼,周心宁看了看程珣,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去房间里待着了,程珣怕再待下去会让张正民老两口为难,不顾他的挽留,拿起手套就要离开,向晚下去送他。
到了大门外,向晚说:“程珣,我嫂子就是这种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啊。”
程珣捏了捏她的脸,“没事,快回去吧,外面冷。”
向晚努力在他面前绽放出一个笑容,“厂里的审查很快的,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是房子吗?”
向晚不明白,不是房子是什么呢,程珣捋着她的头发告诉她,是家。
家,多么温馨的一个字,这让向晚把自己的心都跑热了,但当她蹲在门口换鞋时,又被周心宁的一句话给浇冷了,向晚不知道的是,周心宁已经对公公婆婆发了一通牢骚了,刚刚才把火气转到她身上。
“等孩子出来,这里怎么能住的开,光说搬走搬走,结果到现在也不搬,光顾着自己舒服,就不能为别人考虑考虑吗?”
张春来被她吵得没有办法,说:“向晚的单位还没有分下来房子,你让她往哪儿搬?”
周心宁啪的扔了一个东西,“就不能租房子住吗,哪有结了婚的姑娘还赖在娘家不走的。”
张春来说:“向晚平时也没少帮咱们忙,你要是真的一点情分都不念,以后就不要再接受人家的东西,做人可以脸皮厚,但不能无耻。”
周心宁一下哭了,“张春来你个没爹养的东西,我只是想给我未出生的孩子多点地方住,怎么就无耻了,你才无耻呢,你们全家都无耻。”
听到这话的张正民嚯的一声站起来,抬腿就要朝周心宁的房里冲,向晚怕她爸跟嫂子吵架,一把拽住了张正民胳膊,小声说:“爸,嫂子怀着孕呢,你消消气。”
张正民怎么可能消得下去,他咬着牙,用力拍了一把桌子,又颓然的坐了回去,一旁,苏雪梅也在抹眼泪,向晚想,这个家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可她能到哪里去呢,难道真要出去租房吗?如果只是短期租能租的到吗?
向晚因为这件事急火攻心,本来应该在下周末来的例假,当天夜里就来了,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好自己,第二天一起床,又发现自己起了一嘴的泡,她找出几件换洗衣服,又把之前买好的衣料塞进包里,跟她妈说,她先去姜慧茹那儿待两天,苏雪梅见女儿的脸那么憔悴,含着泪拍了拍她的肩,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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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嫂子心眼可真小,还不让你在家住,那是她的房子吗,亏你还给她买这买那,向晚,我跟你说,这种人你以后理都不要理她。”
周五晚上,向晚坐在姜慧茹家的小沙发上,捧着一杯咖啡,跟她说了一下家里发生的那件事,彼时姜慧茹正拿着剪子,按照向晚写下来的尺寸,给程珣裁衣服。
怎么可能不理呢,一家人躲都躲不开,向晚望着天花板沉默。
“向晚”,姜慧茹回头看着向晚说:“要不你搬到我这儿来住吧,反正我就一个人,你就当跟我做个伴。”
向晚虽然很感激姜慧茹的仗义,但她觉得搬到人家家里住算怎么回事呢,她的朋友不多,姜慧茹算是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可朋友之间的感情,是需要一点距离来维持的,太近了是所有关系的噩梦。
“我先自己想办法吧,要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再请你收留我。”
姜慧茹了解向晚的性格也没勉强,“行吧。”,她现在住的房子是酒厂的家属楼,她前夫留给她的房子,六十多个平方的小两居室,姜慧茹爱小资,把房子布置的异常典雅,没事就听听音乐喝喝咖啡,日子过的特别惬意,人一顺畅了就显得年轻,姜慧茹走出去一说自己三十岁了,人家都不相信。
姜慧茹给程珣裁完一条裤子,走过来坐在向晚旁边,拿肩碰了碰她,“你们家小程腿可真长。”,向晚没见过程珣腿的全貌,但程珣的那半截腰,此刻一下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很窄很平,微微往里凹进去,她腾的一下红了脸,这自然没逃得过姜慧茹的眼睛,她打趣的问向晚,“你想什么呢?”
向晚低了低头,“没什么。”
姜慧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拍了把腿,“哎,今天在厂里洗澡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谢晓涵?”
向晚说:“看到了呀,她也在。”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她朝向晚挤过去,“你有没有看到她身上?”
向晚不解的看向姜慧茹,“她身上怎么了?”
姜慧茹小声说:“她身上好多红痕,有的都发紫。”,见向晚还是大着一双眼睛,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姜慧茹问她,“你是真傻呀,还是装的,都是结了婚的人了,别告诉我你一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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