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燕约莫十六七岁,大大的眼乌黑的眉,脸盘子圆圆的,是长辈很喜欢的福气面相。
说话时咋咋乎乎,可又不招人烦,反而添了几分直率可爱。
听了翠翠的话,小姑娘明显不乐意了,当即绷着脸反驳:“翠翠姐,广生很好呀,他妈对我也很好的,一点也不刻薄,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年纪小,明明气得脸胀红,说的话依然软绵绵的。
翠翠也就是看她讨喜随口一讲,能引起警惕心最好,要实在不信她也不勉强。
“哦!”
翠翠耸耸肩,埋头插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魏晓燕见状,脸颊气鼓鼓的似仓鼠,心里更郁闷了。
她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够有力,正偷偷打腹稿等着翠翠继续说,她好把秋萍婶和广生的优点一条一条说给翠翠听,证明自己的眼光,也让翠翠直面自己的偏见,结果人家不理她了。
像啥?
就像拉不出粑粑的人好不容易想拉了,裤子脱下粑粑又缩回去了……
真真是把她想说话的那股劲儿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
“翠翠姐!”
“……你太坏了!”
憋了半晌,魏晓燕挤出这么一句。
翠翠被她逗得“噗嗤”一声,又有了搭理她的心思,幽幽道:“反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真是奇了怪了,你年纪又不大,那么着急定亲做什么?换我是你的话,我就算不信别人说的话,也会多观察观察争取打对方的脸。”
“打脸”这个说法魏晓燕第一回听到,细想又觉得很形象。
魏晓燕突然间热血高涨,对‘打脸’充满了兴趣。
“翠翠姐你等着,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好呀,我等着。”翠翠随口敷衍。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胜负欲总是比较强,还来得莫名其妙。
就好像某一阵子翠翠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认定自己是全宇宙最牛皮的采集员,所以她十分理解魏晓燕的心态,并没有被挑衅的不快,反倒期待她赶紧发现点
什么。
魏秋萍算计她,她还没逮着机会报复回去呢,这会儿能坑她一把,翠翠义不容辞!
田的另一边,魏晓燕化郁闷为动力,插秧效率蹭蹭涨。
就半天功夫,两人干完了一天的活。记分员登记时都有些怀疑人生:“……真干完了?”
翠翠点头。
魏晓燕累并兴奋着,下巴抬得高高的:“不信你检查去,我俩那块地拾掇得又快又好,翠翠姐可厉害了。”
记分员一脸狐疑,看看魏晓燕,又看看翠翠,将信将疑的。
虞翠翠是公认的干活利落,在闹离婚前她就是生产队最能干的媳妇。
记分员思索片刻,还真往地里检查去了。
等看到一大片秧苗异常齐整,一株一株排成格子状,就跟机器种出来的差不多,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回去时记分员朝翠翠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
翠翠笑笑不说话。
她干得多,拿了满工分。魏晓燕差一点,登记了6分。
“虞翠翠下午不用来了。”记分员道。
翠翠:“知道了。”
现在满工分就10分,干少了扣分,干多不加分。
大队能拿满工分的不少,大都是男同志,女同志也有拿满分的,但很少,大部分一个劳动日拿6、7分。老人更少一点,拿5分,小孩3、4分。
前两年吃大锅饭,队里实行干多干少拿一样工分的制度。一开始还好,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到后面就养出懒汉懒婆了,一到食堂生龙活虎,到了地里就开始萎靡不振磨洋工。
直到去年南方和西北灾情缓和,需要东北调粮的数量减少,本地居民用粮压力大大降低,公社才解散了大锅饭。各个大队呢,也依据当地情况重新制定工分制。
魏满平是个很懂变通的人。
加上三队魏姓族人占了八成,他的话一向很有分量。
便不再将工分固定成上午加下午的模式合算,而是把每日劳动量按照她们以往的工分水平安排到个人头上,啥时候干完就啥时候回家。
自己没干完,家里人帮着干也行。
总体来说,除了懒
得扶不上墙的一两家人,大多数社员都很满意。
毕竟除了生产队的田地,家家户户还有自留地呢,而自留地产出的粮食蔬菜全是自家的,谁能不上心呢?
别看东北这旮沓土地肥沃,种子丢地里收成都不会差,可要说完全不挨饿也不能。
国家粮食政策公七私三。
实际上剩下的三成也要被余粮、拥军粮、储备粮等名义收走一部分,再加上集体提留,农民根本就分不到多少,天生就要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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