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悯没在擂台上杀过人。
他不肯解释这件事情,只说到:“并不是有这样的机会,我就可以离开这里。第一军校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
老板却又是冷笑一声:“两年前白马星系有一个学校来这里招生,大概是哪个校长想生源想疯了所以才会到墨台星,而这里的所有未成年没有一个测出来有精神力的。”
司悯疑惑地看着他:“当然,我也没有。”
“可是仪器有一定的误差,几乎所有做过一遍测试的人都去做了第二次第三次测试,只有你没去。”
“那是因为我知道结果之后只想找一个地方独自伤心……”司悯停了一下,他发现不只是老板在冷笑,少卿也在他的精神域里面克制地发出快活的笑声。
他不说话了。
老板的烟着的差不多,被他顺手掐掉。
“能进无人区深处的没有简单的人,那些孤儿却都没有这样的天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切,也不会问你为什么知道那些奇怪的修理方法——别这么看我,那些机师的一些思路我还是认识的,那又不妨碍我一点也不会——小孩,你很会藏,但你和这个地方一点也不融洽,你不属于这里。”
这个普通中年男子终于隐约倾泻了一点并非普通人类的气息。
司悯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而在这个时候老板丢掉烟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揉了揉他不怎么乖顺的黑发,从那个动作来看也许老板已经是蓄谋已久。
老板泰然自若地说道:“就算是困兽,也要先看看天有多高,宇宙的尽头有多远。”
司悯僵硬了一下。
这让他其实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而在沉默之后,司悯抬头问道:“你今天又为什么这样急切?”
老板的脸色变了一下,他又想伸出手去摸司悯的脑袋,或者说是按住,却被小孩灵巧的躲过,老板自然的收回手,变脸道:“这不是小孩子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该回家了,再不回去路上就有狼外婆了。”
司悯无言,然而老板的态度实在是很坚定,他很了解这样的人,就像他自己,有些话一生之中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口。
按照他和老板的关系他不应该说太多话才对,但是也许是因为老板今天的话也很多的缘故,司悯破天荒
的也多说了一句。
“我一直觉得,活着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老板看着他,而现在的司悯其实并不能完全明白老板此时此刻的情绪。
“你才多大。”
老板轻笑了一下,又摸了一根烟出来,“还不走?”
司悯才不打算留下来和腐朽的中年男子交流什么感情。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铺子。
老板看着自己眼前晕开的烟气,向着更远的地方看了一眼。
*
天色已经很暗。
司悯走路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快,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简而言之,他是做好了自己随时会被袭击的准备。
但也许是今天运气不错,这一路上司悯并没有遇见什么问题,连那些野狗也没有出现,他推开小房子的门,然后迅速地用废旧的钢板堵上。
做完这个工序,司悯才停了下来。
房子里面看起来至少和“家”这个字搭不上关系,但是因为没有外来者的气息,所以其实是令人安心的。
再一次确认安全之后,司悯走到房间里的小隔间里面。
那里有一个简陋的水箱,保温功能不是什么难事,他捡到的发电板已经足够给水箱供能,但是水箱里面的水依然只是接近室温。
冰凉的液体浇下来的时候,司悯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身上接触外界的地方。
藏在衣服下面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看起来青青紫紫,司悯漠然把自己擦干净,好像这些痕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
水箱终于忍不住了。
非常多余——但还是出现在那里的屏幕上面漂浮着一行字,还是滚动的。
“你老板今天用了一个古地球童话里面的典故,我也想到了一个古地球童话,你听说过豌豆公主吗——不,我们来讲讲豌豆王子的故事吧。”
“少卿。”
司悯很有耐心地看完了这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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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言。”
“……”
司悯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第不知道多少次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捡一个热爱古地球文化的话痨机甲核心回来。
因为少卿没得选,他也没得选。
机甲核心还是没有放弃在他眼前滚动播放童话故事的想法,司悯闭上眼,少卿那些絮絮叨叨一样的波动终于停了下来。
他平静地睡着了,好像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直到午夜,司悯猛然睁开眼,少卿的故事已经讲完了,黯淡的小屏幕上,正在无声滚动着“一闪一闪亮晶晶”。
司悯坐了起来,确切一点说他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我又做那个梦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少卿本来也不需要这样的交流,他们之间的精神链接足够让少卿感受到司悯的部分情绪,只是司悯通常情况下拒绝这样的联系,少卿也不喜欢。
那大概是一个不那么美妙,又很危险的梦。
司悯只能记得仿佛被凶兽窥伺的感触,从来不记得真正的内容。
屏幕上的字闪烁了一下,无声地继续滚动着,“睡吧睡吧小星星”。
司悯枕在自己的臂弯里面,贴的很近很近。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会修好你的。”
他给这句话加了一个冷冰冰的期限。
“——在我死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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