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也是有些脑子的,并不打算去战区,而就在全州或是磐州哪一处住下就是。
反正现在外头兵荒马乱,那没有了户籍的多了去,她们俩只扔了名碟,到时候若人问起要做登记,便只说原来老家何处。
br />至于孩子们醒来,她俩也想好了说辞,就说齐州的追兵来了,要砍头的,她俩千辛万苦,把孩子们给带着逃了出来。
她俩人跑了三日左右,仍旧是在全州,不过寻了个镇子落了脚,拿着哄孩子们的话说了,在镇子里一处无主的房屋里住下,将马车平分,一人两个半,门对门地住下来,从此做亲姐妹,相互扶持着。
至于那周老二等人,醒来的确比林氏预计的都要早,因为那车厢被强行拉走,棚屋自然也是漏风漏雨的。
运气也不好,正是那屋漏偏逢连夜雨,春日里这样的大雨是罕见的,将他们一个个给淋醒了过来,却见半个身子都在雨里泡着,往日做床铺的车厢也不知哪里去了?
当时周老二一个激灵爬起来,压根就顾不得还昏迷的金盘香和女儿周金宝,只急急忙忙大喊:"玉宝元宝!两个狗杂种,你们人呢?"
他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忤逆儿干的好事情。
哪里晓得他一声吼,周玉宝兄弟俩也从雨里惊醒过来了,同样发现了不见的车厢和漏雨的棚屋。车厢对于他们来说,可不单单只是遮风躲雨的床铺而已,更是他们的未来,他们现在的所有底气。
大雨里,周老二见着两个儿子也湿漉漉爬起来,立即松了一口气,不是儿子们背叛自己。
便以为是叫什么眼尖的人发现了,将车厢给偷走了。反正这个时候,他是怎么也没怀疑到两个只会盯着眼前那点利益的媳妇。
"爹,这怎么回事?马也不见了,咱们要报官么?"周玉宝跑去看了他们的马,一匹不剩。
“报什么官?”城都进不去。周老二有些恼怒,一面四处看着静悄悄的村子,他不信这样大的动静,邻舍都没听到。
正要去询问,不知是被他们说话声音吵醒过来的,还是被冷醒过来,金盘香这扶着有些沉甸甸的脑袋, "二哥,这是怎么了?"
她一声柔若无骨的二哥,可将周老二的心都叫软了,连忙朝着周玉宝和周元宝喊: “快,叫你们的女人去照顾金宝娘,咱爷三赶紧想办法将车追归来。"
周玉宝兄弟俩得了这话,才想起自己的媳妇孩子,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只都钻进自己那就剩下了半个的棚屋里去,想将自己的女人喊醒来
。只不过钻了进去,他兄弟俩人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觉得奇怪了。
因为这只剩下半个的棚屋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不但如此媳妇和孩子们的衣服都给拿走了,他们的倒是留下,却是给剪得烂兮兮的。
"这个贱妇!"
兄弟俩的骂声,齐齐从两个棚屋里传出来。
这叫已经等不及,亲自去扶着金盘香起来的周老二听见,忽然内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不等他亲自去求证,两个儿子已经暴怒地跑到他面前来, "爹,是孙氏林氏那两个白眼狼,她们什么时候竟然起了这歹心!"把马车卷走了不说,儿女一个没留。
周老二如何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又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大雨,到底是有些年纪,当下就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硬邦邦地倒在了地上。
可把周玉宝兄弟俩急得不行了,七脚八手跟着金盘香将他抬到那没雨的半个棚屋里去。周金宝这个时候也醒来了,身上湿漉漉的,娇生惯养的她只苦着喊着要换新衣裳。
金盘香却是忙着周老二这里,她刚才是听出名堂来了,车被那两个女人给赶走了,那能有几个银子在身上?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还以为熬出了头呢!当下想到这,也是哭得伤心欲绝的。
可怜那周玉宝和周元宝兄弟俩,还以为她是因为担心父亲而伤心难过的,这一对比,越发觉得自己的枕边人不是个东西了。
等那周老二醒来,周玉宝还同他阐述当时他昏过去后,小娘哭得多难过,可把周老二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心里更是许诺着以后要给她怎样好的体面日子了。
于是也是爬起身来,要去追人。
却见两个儿子都在跟前,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还在这里?不去追车?"
周玉宝和周天宝也一脸的无奈, "不知那两个贱人在外胡说了什么,谁也不愿意将牛马借给我们。"他们难道还能靠着两条腿去追不是?
更何况这大雨一直到天亮车停下的,路上有什么痕迹,只怕都被抹得干干净净的了,上哪里去追去?
反正两个兄弟是认了命的,心想那钱没了没了,这几天不是有人说了么?现在这灵州做主的
,是那屏玉县的杜仪,不就是姑姑的儿子么?
那也是亲戚,还愁没银子使?
也是他俩兄弟这话,叫原本想跑路找旧情人的金盘香又看到了希望,便断绝了那心思,留下来好生照顾着周老二。
周老二听得两个儿子的话,也言之有理,就算那周梨忤逆,不管他们死活,还有小儿子周玉宝和杜仪呢!
所以那车到山前必有路,也不着急了,反而是见着这个时候如此艰难,金盘香还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越发是感动不已,许了她不少山盟海誓来。
周玉宝兄弟俩眼见着父亲虽也是屋漏雨落的,但好歹有美人跟前温柔照顾着,哪里像是他们兄弟俩,怎么就讨回来了那两个天杀的婆娘?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两日,周老二就觉得身上不舒服了,那两腿根部,不知怎的就起了些红疹子来,痒得难受,他又不好当着金盘香的面抠挠,只能腿搓腿的。
而没了孙氏林氏在跟前,那日日洗衣裳,也是白日做梦了。即便是那些被剪坏掉的衣裳已经让金盘香缝补上,但她要照顾周老二和女儿,还要管着五个人的三餐。
那周玉宝和周元宝,真真跟两个少爷一样,连火都生得不像样子。她这一忙,身上哪怕不顺畅,也顾不得了。
这一日实在是难受,趁着无人之际,脱下衣裳裙子,却是被上面沾着的黄色东西给吓了一跳。
金盘香吓得不轻,她虽骗了周老二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当初用那一个鸡蛋膜和黄鳝血将他骗了过去,让他以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但事实上她九岁就开始打开腿做生意了。
所以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染病?本来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以为已经躲过了。
可是现在看到这裤头上的污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那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可比没了银子还叫她难受。
可祸不单行,女儿周金宝只说身上难受,又挠不上,她顿时给吓得半死过去,一下没了主意。缓过神来后,想着以前那院里的姐姐们,有的染了病,也会传给生出来的孩子,于是怕得不行。
还没得个主意,她却发现周老二竟然背着她偷偷去河边,只觉得不对劲,便去瞧,却见周老二竟然亲自洗起裤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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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自己真要染病,也不用这么多年才突发吧?于是一下将目光落在了边上住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心想没准是她勾引了周老二,把脏病传染给周老二。
想到这里,沉不住气的她在回去的路上,便将这正好来洗衣裳的倒霉女人拦住,一巴掌扇了过去,就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你自己要下贱,还将脏病传染给我男人,你晓不晓得,我和我闺女……"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劲,这病怎么就传到金宝的身上去了?当时就哑然了。
那女人平白无故地叫她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反而在她熄火后忽然笑起来: "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货色,难怪你那两个儿媳妇每日都来缠着我,偷了我的脏衣裳去,我道她们要做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是院子里的,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金盘香是个什么来路,同类人罢了。
说罢,那女人只在金盘香的震惊愤怒中扬长而去了。
而她俩弄了这样大的动静,也引来了不少人,顿时也是引起了恐慌来,吓得不少人都不敢叫家里人帮忙洗衣裳了,从此以后是亲自动手,还要亲自看着晾干收起来。
所以这事儿,周老二也晓得是什么回事了。又给气得昏死了一回。
周玉宝兄弟后怕不已,听说了原委后,忙解开裤子检查自个儿,生怕那两个歹毒婆娘也这样对自己。
万幸他们俩都没事,只不过看着病来如山倒的亲爹周老二,两人是半点不肯到跟前去,生怕也将自己传染了。
本来还有些肖想那金盘香这个美貌风情小娘的兄弟俩,也是避得远远的。
金盘香如今是后悔的,那日她若不去找那个女人闹,哪里会人尽皆知?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同那个女人一样,叫人见了立即退避三舍。
但这哪里是什么威风的事情?且身体又难受,抓不得挠不得,最要命的是抓药的银钱他们都拿不出来,
周老二整个人就像是一下苍老了个二十岁,原本美人环绕意气风发的他,如今真的成了个体衰的老叟,腰背都驼了下来一样,弓着身子可怜兮兮地用那变得沙哑的声音朝着两个儿子求道: “我知道你们那里还有些银子,先拿出来借给我们去主要,等天宝来了,叫他还给你。"
可是周玉宝和和周元宝无动于衷, "
还?怎么还?"三弟的钱到时候也分给他们兄弟俩,凭什么还要从他爹手里过一道?没准到时候给那女人买药吃去了。
更何况两人也没几个银子了,他们还不知道周天宝什么时候来呢?这银子要留着吃饭。
夜里,又下起了雨来,周老二躺在那狭窄昏暗的空间里,他卷着腿,但凡想要伸直,就要遭受外
面的风雨捶打。
于是只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还不如那女人,那女人最起码还有银子抓药,可他们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疹子越来越多,起了许多疱疹,又痒又痛,不等他们伸手抓,稍微一摩擦到,就会破,发出一种腥臭难闻的味道来。
众人嫌弃,周边的邻舍也怕被传染,都搬走了。
周玉宝兄弟俩没法子,只能继续住在这边的窝棚里,时不时能闻到风里吹来的腥臭味道,嫌恶不已。
然而没想到,这天早上忽然听得那棚子里传来的打骂声和周金宝的哭声。两人都是好事者,虽是怕被传染,但还是探出头来瞧。却见原本已经病得爬不起来的周老二,居然在打周金宝。
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七岁了都还一直抱在怀里,这可是孙辈们都没有的尊荣。所以见他打,两兄弟都觉得开了眼。
哪里晓得周老二越是打,那周金宝就越是嚎: “我要去找我爹,我爹才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我爹会给我买很多漂亮衣裳,买糖吃,我爹不是你,我爹叫马大河,我也不姓周,我姓马!"
马大河?周玉宝兄弟俩只觉得这名字也特熟悉了,只细细一想,便想起来了,这不是金盘香的亲表兄么?从前周老二没将金盘香接回来的时候,就由着马大河和她们娘俩还有一个洒扫的婆子住。
每个月周老二还要给马大河付工钱,叫他帮忙做个看家守门的护院。还说是亲戚信得过。
呵呵,如今看来,这周老二头顶上一片绿,可比前头那马场的草都要丰茂几分呢!而金盘香,没了动静,两兄弟后来才发现,叫周老二推倒,后脑勺砸在了那垫着床板的石头上。
周老二见她昏死过去,也没顾得上,只追着这周金宝打,等反应过来时,那金盘香的后脑勺好大一个窟窿,血流了一大滩,将半个窝棚都给染得鲜红了。
好在如今他们没有什么邻舍,父子三人
发现后,只忙将那血液给翻泥巴埋了,说着金盘香病死了,就扛到山里去。
周金宝则叫周老二此前追,跑进林子里也不见了踪影。
而周老二如今终于醒悟了,满脸悔恨地朝两个儿子说: “我糊涂,叫那贱人给骗了,可我始终是你们的爹,你们难道真不管我了?"他想着,如今没了那金盘香母女俩,想来两个儿子是不会不管自己的。
可是他想太多了。
这两个儿子早就叫他和潘氏给养歪了,当年老太太老爷子的事儿,兄弟俩都亲眼所见,还有被他们放弃的周天宝。
所以这已经在周玉宝和周元宝的骨子里刻下了痕迹,与他们来说,这无用的人,多花一分钱都是打水漂,何必呢?
因此在周老二满怀期待中,周元宝只笑嘻嘻道: “爹,你忘记爷奶走怎么的?我娘怎么走的?咱家里,不一直都这样的么?你如今哪里还配花什么钱?"
周玉宝也劝道: “是了,爹你老实些,好好在窝棚里等着,命好的话你等来天宝,命不好等不到也不要紧,我们肯定是会把你埋了,不会让你和我娘一样,连尸体都没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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