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宾客聚在一起,说起了小话儿,还将侯府的两个儿媳放在一起比较,有知情者更是暗中嗤之以鼻,长媳身世不明,还临时换了新郎言,三儿媳婚前失礼,与未婚夫苟合,这规矩森严的安定侯府,也不知是在唱哪出折子大戏。
一名贵妇摇着团扇谩笑,"换作是我,可没脸儿办筵席。"
另一名贵妇左右看看,“快别说了,可别叫人家听见。”
这些挤在小亭中非议的妇人里,有一位杨詹事的表亲,一直是缄默的,还在筵席快结束时,拉住了杨歆芷,劝她别再留在侯府,以免坏了名声,寻不到好的夫家。
可论偏执,杨歆芷也不遑多让,挣开长辈的手,倔强着没有妥协。
然而她也只敢默默恼记着世子表兄,不敢也没机会在裴衍面前乱晃。
筵席临近尾声时,裴衍带着裴池前往男宾那边敬茶,谈笑风生看起来心情极好,这就更让宾客们觉着,世子爷是极中意自己的妻子,秦妧的世子夫人之位算是坐稳了。
而就在裴衍饮尽茶底时,连通前院的垂花门前,门侍跑了进来,脚步急促,差点被自己绊倒。
他匆忙地寻找着杨氏的身影,不敢将巨大的"惊喜"擅自声张,却在还没跑到杨氏的面前时,被“惊喜”抢了先。
快要被宾客们遗忘的侯府嫡次子,穿了身昂贵的库缎长衫,出现在垂花门前,不再是人们记忆中故意将自己打扮成糙糙的那副模样,而是俊朗中透着精致,精致中又透着一丝颓。而他看向自己长兄的目光,别样深长。
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随之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r />众人面色各异,纷纷凑了过去,询问起他失踪的时日里究竟遭受了什么。
与杨氏一同匆匆走出正房的秦妧,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差一步就成了她夫君的男子,望着他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望着他严肃的面庞,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旁的杨氏更是半晌才反应过来,颤着手去拉身侧的幺女,"悦芙,那是、是你二哥对吗?"
裴悦芙红着眼眶重重点头,抓着杨氏的手向前走去,“母亲,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闻氏冷瞎了秦妧一眼,从屋里的女宾客中挤了出来,跟在了杨氏身后,面带苦笑,全然像是刚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因着太过离奇,女宾们也按捺不住好奇,三三两两的走进了院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秦妧站在原地,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肩,身形微晃,她扔静静门着门口的男子,下一息那男子也看了过来,拨开人群,甚至越过母亲和妹妹,朝正房走去。
杨氏大惊,刚要上前拉住次子,却被闻氏拦下来,“母亲,二哥有分寸。”
裴灏紧紧盯着秦妧,在距离房门两步远时停了下来,目光炯炯,无声胜干言。
与此同时,秦妧被人牵住了手。
一身月色深衣的裴衍站在了秦妧身边,看向渐渐变了脸色隐含愤怒的弟弟,微微挑起一侧眉梢,“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拜见长嫂?”
话音落,气氛再次冷凝生"霜",有好事儿的人已经抱着胳膊看起了戏,若此刻裴灏会当着众人的面,争夺曾是自己未婚妻的长嫂,那无论他经历过什么,都将被人们唾弃,除非…是裴衍横刀夺爱。
可堂堂内阁次辅,霞姿月韵,怎会可能不堪到觊觎自己的准弟媳!
众目睽睽下,不只秦妧双手发凉,连杨氏和裴悦芙都捏起了衣袂。
站在角落的承牧,已握住郭刀,随时准备动手,截断裴颍的话音。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裴颍由怒转笑,像极了当年站在日光中咧嘴挥手道别的年轻郎君。
秦妧还记得他站在山坡上大喊的那句“妩妹,三年,就三年,等我去娶你”。
可三年之约,中途更变,如今已恍如隔世。
门外的男子又上前一步,扬唇作揖,面上似凝着浓
浓云翳,“小弟,见、过、大、嫂。”
那一刻,站在后头的杨氏舒了一口气,险些双膝发软翅趄倒地,幸被幺女扶住。
她忍着剧烈的心跳,给老管家和魏妈妈使了眼色,让他们赶紧哄裴灏先回自己的秋桂苑,随后又笑着对宾客们施礼,礼貌地逐起客。
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会明面上揪着别人家的是非指指点点,没一会儿,就陆续离开了侯府。
宾客满堂的侯府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而当晚,皇城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安定侯府的二爷被匡徒丢下山崖身受重伤,被一名山民所救,带回家照顾了几个月,才恢复了行动自如。
听着外面流传的说法,仰坐在庭院躺椅上的裴灏只觉讽刺。
一旁的裴池为他点燃烟锅,"二哥回来,还需多修养些时日,再回朝廷复任吧。"
“嗯。”
裴灏在三大营是有职务的,两刻钟前还有吏部的官员特意跑来一趟询问情况。
裴池笑道:“二哥可有什么打算,不妨与小弟说说,小弟一定竭力相帮。”
“打算?”裴灏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半耷着眼道,“让哥嫂和离,三弟可否帮上忙?”
这话刚好让过来送药膳的魏妈妈听见,不过老人家面上无异,像在给兄弟二人留面子。将瓷盅放下,魏妈妈解释道:“老奴是奉大夫人之命,来给二爷送药膳的。”
裴灏懒懒道:“有劳魏妈妈亲自过来了,不知是母亲的意思呢,还是大哥的。”
魏妈妈笑了笑,“二爷觉着是谁的好意就是谁的好意,老奴只负责送来,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平日最看不惯魏妈妈那一副高傲姿态的裴池,往嘴里丢了一颗桂圆,嗦了几下重重吐出核,"狐假虎威,仗着大哥器重,不把其他子嗣看在眼里。上次还公然给意儿难堪,说意儿管的账本有问题。”
裴颔继续抽着旱烟,一圈圈喷薄出来,在魏妈妈即将走出葫芦门时,忽然拿出了什么正对魏妈妈的腿。
安静的后半晌,秋桂苑中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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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池勉强咽下又一颗桂圆,看向扶着墙喘气的魏妈妈。
虽没有打中,老人家还是受到了惊吓。就不知,裴灏是打偏了还是存心整蛊。
申时,从魏妈妈住的倒座房走出来,裴衍没让人跟着,竟独自跨进了秋桂苑,站在葫芦门前,与仍躺着的裴灏相望。
见到来者,裴灏抬手示意庭院中的仆人们各忙各的,笑着起身请裴衍入座,“大哥不会是为了一个下人来兴师问罪的吧?魏妈妈身为仆人,无视嫡系,给个教训都不行了吗?"
裴衍坐到躺椅边落座,淡淡的没有情绪,府中人还不知事情的真实经过,也都当裴濒是被人所救,养好了伤才回府。
裴颔的解释很含糊,至少杨氏和秦妧是不怎么相信的,可裴灏不说,谁能撬开他的嘴呢?
不过,裴衍深知,裴灏之所以忍着不说,完全是因为父亲那边的介入。
对这个弟弟,他还是没什么歉疚,不仅如此,还在魏妈妈这里添了一笔新仇。
当裴灏还想懒洋洋调笑裴衍时,原本漫不经心坐着的裴衍突然抢过裴灏压于躺椅下的火铳,在仆人们的惊叫声中,将火铳对准了裴灏的额头,"我的人,一个也不许再动,听懂了吗?"
目光凝集在火铳上,裴灏再次笑了,全然没有恐惧,还有些玩世不恭,"记下了,大哥息怒。"
看他嬉皮笑脸却又泛着阴懿的目光,裴衍跟着哂笑了声,移开铳口,在裴淑以为就这么算了时,右耳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巨响,震得耳道发疼,嗡鸣作响。
裴衍丢开火铳,用弟弟那件昂贵的库段长衫擦了擦握铳的手,云淡风轻道:“记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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