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顾言默和冉夕寒同睡在一张床上,顾言默的下頜顶着冉夕寒的头顶,冉夕寒则是身体蜷缩一头埋在顾言默的胸口,相拥而眠,这是他们习惯的姿势,紧紧相依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沉溺于安心温暖的怀抱。
平静的月色透过窗櫺斜照在床畔,儘管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在彼此怀里相互依偎,已经习惯的不以为然,而且身下的硬板床也不是非常舒服,但奇怪的是,他们这夜睡得特别安稳,也许是因为小镇带来的轻松心情垄罩着,将一切世界的复杂都阻隔在看不见的铁轨彼端,使他们能够心无旁騖地享受难得的悠哉日子。
「吱呀——」一道微弱的光从老旧木门的缝隙探入,在光的那一头是老人家略微佝僂的身躯。
她站在走廊上,缓步走进来,房间又再次陷入黑暗,只有洁白的月光照射在她慈善的面容,她站在床边看着俩孩子已进入梦乡安稳平静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她伸出手拿起顾言默搂着冉夕寒的结实臂膀,轻柔地掀起被子,把他的手按着同样的位子放回冉夕寒腰上,盖上被子又帮他们掖了掖被角。
又一阵开门声响,缓慢的步伐是老人走下楼梯的声音,而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明亮了冉夕寒满佈氤氳潮溼了的眼眸。
客厅里的老电视里,幽静湖畔的篝火旁,是圆月之夜的断背山,火光与星光相互辉映,一个男人艰难说道:「well,ifyoucan'tfixit,jack,yougottastandit.」
那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在挣扎、在压抑,是绝望、是不捨。
冉夕寒在幽暗的楼梯转角看了很久,直到最后男主角追悔的说出︰「iswear.」寂寥的吉他声响起,他才猛然从电影里抽出。
老太太坐在沙发的角落,抱着牡丹花纹的抱枕,一动不动,她被电视光线模糊了侧脸,脸上的表情躲在角落的冉夕寒看得并不清楚。
最后冉夕寒一言不发回了房间。
透亮的报站声随着越发熟悉的景色应声响起︰「本列车即将抵达b市,欲下车的旅客请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拉回了顾言默的神智。
顾言默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踏上了那片泪水欢笑交织而成回忆的沃土。
泛黄的车站,悠远的街道,风光明媚一如从前的日光,依旧清澈的河水,远处翠绿的山峰,湖畔打水漂的孩子,一见如故的童年雉趣。
一切都如当年一样,然而值得留恋的所有都已消失殆尽。
他带冉夕寒回家的隔天早上,他就感觉不太一样了,无论是冉夕寒还是阿婆。
夜里,他隐约觉得冉夕寒放在他腰上的手曾经用力的收了收。一早起来,就听到厨房里的声音,走近一看,竟是冉夕寒和阿婆一起做早饭的背影。
上了桌之后,他们更是像一家人般谈天说笑,两人的眉宇间產生了某种默契,甚至那种默契是将他排除在外的,彷彿原本在互相心中的那一堵墙随着神秘的夜晚灰飞烟灭。
然而,顾言默始终没有问冉夕寒,也没有再提要不要出柜坦白两人关係的事,只在这次之后,逢年过节只要他回去就一定会带上他一起。
阿婆也是每每见到他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孙子一样,满汉全席是必备的,眼里更是满溢着欢喜和疼爱。
最后一次他跟冉夕寒一起回老家是在冉夕寒大学毕业的那年暑假。经过两年,岁月毫不留情的在老人眼角画上年轮的痕跡,银白的发,膝上盖着毛毯坐在躺椅上的老太太,眼睛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老旧电视播放的《红楼梦》,只是因为多年来不断重复播放使得片子已经有些不流畅了。
「阿婆!我们回来了!」又一次顾言默和冉夕寒拉着行李回到b市。
「回来了啊。」老人终归已经年过85,虽没怎么生病,但年迈的身体仍无法避免的明显不如以前健壮。
顾言默跟冉夕寒不只一次想把阿婆接到a市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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