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苏理程走到楼下的时候,接到顾白衣打来的电话。
顾白衣说一会儿他顺路把检查单送过去。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完全不带商量的意思。
苏理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喏喏地应下来,老老实实地报了地址和门牌号。
直至挂了电话,他还有点晕晕乎乎,都想不起来对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话。
起初是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后来他又觉得只在楼下干等着拿东西不太礼貌,便又准备上楼去稍微收拾一下,起码请对方喝杯水。
顾白衣没怀疑他是跟踪狂,还主动帮他送东西回来。苏理程那点私心难免有些活泛。
——大致可以概括为面对偶像的紧张与渴望。
所以苏理程等了一会儿之后就上了楼。
苏理程原本是住在学校宿舍的。
但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顶层塌了两间房顶,出于安全考虑,整栋楼要重新检修。
原本住在里面的学生不得不另行安排。
苏理程恰好是多出来的那一批——他把新宿舍分派名额让给了同学,然后和另外两个同实验组的校友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准备先应付一学期。
三人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里,早出晚归,有时候干脆就在实验室里将就一晚上。
最近室友几乎住在实验室,苏理程不想打扰他们,所以今天本该去医院复查换药的事情,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自己拄着拐杖就去了。
结果医院的门都没进,他又飞快地跑回来了。
室友们都还在学校。
苏理程拄着拐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有点像是猫叫,又有点像是人的哭声。
苏理程停下动作,鬼使神差地转身,往声源处走了几步。
停在对门的窗户边时,那阵呜咽声更清楚了一些。
好奇心和本能的警觉性让苏理程往窗户的缝隙里看了两眼,却正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暗含着阴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苏理程被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似乎是邻居的人阴恻恻地开口:“你在偷窥什么?”
苏理程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受伤的脚,脸色顿时疼得煞白,但他咬牙忍住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邻居眼神又森冷了几分,不耐烦地说:“家里养的猫发|情而已,最近总是乱叫——怎么,你准备帮它亲自解决一下?”
话音刚落,屋里果然又传来一声明显的猫叫声。
苏理程觉得那声音有点凄厉渗人,但确实就是猫叫无疑。
他尴尬地摇头,也很爽快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原本他以为是夫妻家暴,或者大人在打小孩。
如果是猫,那就是他多管闲事了。
不过苏理程还是没忍住,又提醒了一句:“小猫最好早点带去做绝育,不然人和猫都要受罪。”
邻居隔着窗户缝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还是很不耐烦:“我知道了。”
说完就“啪”的一下关上窗户。
苏理程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开自己那扇门。
顾白衣就是在这个时候上了楼,朝苏理程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那一沓检查单,脚步很快。
苏理程还在犹豫是先打招呼还是先说“谢谢”,一抬头看见顾白衣紧皱的眉头,一时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有点担心顾白衣是在生气,或者其实对自己很不耐烦。
但没想到顾白衣把检查单往他怀里一塞,说的第一句话是:“站远点。”
就如同在电话里的时候一样,苏理程下意识照做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背贴着墙。
铁制的大门没那么好踹。
顾白衣扫了眼窗户,选择敲门。
门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
顾白衣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见里面有人在喊救命。你是不是绑架了人?”
邻居微妙地停顿了几秒,语气愈发暴躁:“说了只是猫发|情而已。”
顾白衣不依不饶地追问:“可以让我进去看一眼吗?不然我就直接报警了。”
邻居直接骂道:“你是不是有病?电视剧看多了脑子出问题了吧!”
但他没敢说“那你报警好了”。
咒骂着外面的人时,他悄悄隔着门上的猫眼朝外看了一眼。
苏理程站在死角,他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个陌生的小白脸站在门外。
皮肤白皙,抬起的手腕瘦伶伶的一截。
看起来就是很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个瘦弱的小白脸还在不依不饶地敲门,一边已经作势掏出了手机,似乎真的准备报警。
邻居阴沉着脸色,将大门拉开了一条缝。
然后他就再也没办法重新合上门了。
凄厉的猫叫声越发刺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微弱的呜咽声。
苏理程怀疑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竟然真的觉得那声音有点像是在叫“救命”。
愣神的片刻,顾白衣命令道:“报警。”
邻居的脸色狰狞可怖,在苏理程下意识掏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时,他猛地掏出了藏在背后的绳子,一抬手就要往顾白衣脖子上套。
对上他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神的瞬间,苏理程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当心——”
他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先下意识往前冲,却忘了自己腿上还打着石膏。
脚掌触地的瞬间传来一阵剧痛,他脸色煞白,大脑都跟着空白了一瞬。
但他却没有栽倒在地,而是被顾白衣一把拎住了衣领。
在那同时,顾白衣另一只手抓住了邻居手里的绳
子,掌心一拢,猛地往下一拽。
邻居先于苏理程栽倒在地,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大理石砖面上。
“咚——”
一声清晰的闷响,听得苏理程都不由地脑壳作痛。
顾白衣一脚踩着邻居的肩背,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胳膊和腿,然后就松了手,摇摇欲坠的苏理程扑倒在邻居身上。
成年男人的重量结结实实地压下去,苏理程清楚地听见了邻居一声痛苦地闷哼。
顾白衣说:“报警。看好他。”
苏理程白着脸色捡起拐杖拄好,又去摸手机。
顾白衣提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叫他们带着女警察来。”
猫叫声停了下来。
但属于女人的惊恐的哭声变得清晰起来。
苏理程下意识抬起头,以一个偏僻的视角看见对角的客厅墙面。
屋里一片昏沉,打着诡谲的红光。
墙壁上挂着巨幅的裸|女油画,乍一看好像躺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花海里,细看却能发现脖颈、手腕、足腕之类的地方,都是分开的。
一根细长的红绸缠绕全身,好似汩汩流淌的鲜血。
茶几上放着一把水果刀,诡异的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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