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睁眼说瞎话是要遭报应的。
沈玄默不会承认自己说了瞎话,但也确实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周末的清晨,顾白衣在客厅餐桌上留了便签条,说自己出门一趟,顺路要去超市采购一些日用品,会迟一点回来。
所以当门口的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玄默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去开了门。
门一开,迎面一个拳头就飞了过来。
沈玄默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对于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曾无师自通过,但终究比不上专业人士的反应速度。
他本能地闪避了一下,但对方立刻就追了上来。
疼痛感还没有传递到中枢神经,沈玄默就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门外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意外到懊恼心虚——
很好,是冲着顾白衣来的。
沈玄默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了。
好消息,还活着。
坏消息,没穿回去。
顾白衣坐在床边,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睁开眼睛,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几吗?”
白皙纤长的手指晃得沈玄默头晕眼花。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顾白衣的手,慵懒的声音里面透着几分疲惫:“别闹。”
顾白衣没有躲开。
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同时一怔。
沈玄默刷得一下松开手,默默地看了眼天花板,闭上眼陈述病情:“没傻,就是有点晕。”
“抱歉。”顾白衣轻咳了一声,“闻思引那家伙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顾白衣之前一直独居,真正在他那里过夜过的也就只有他大哥。
但顾长乐为人很警觉,很少落单,更不会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开门。
于是这一次的拜访者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开门的人就是顾白衣。
沈玄默静默了片刻,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适应程度还是不够:“你们……平时都是这么打招呼的?”
顾白衣委婉解释:“偶尔也会有些特别莽撞……以及对我怨气比较深的。”
沈玄默:“……”
懂了,后者才是重点。
有仇倒也算不上,更像是冤家对头,可能还是单方面的。
搜索顾白衣的资料时,沈玄默就看到过闻思引的名字。
不过相较于本名,这一位“万年老二”的名号更响一些。
闻思引的经历单独来看也算一个传奇。
他的天赋高得令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仰望,偏偏少年时不务正业,销声匿迹好几年之后才重新出现。
本以为是伤仲永的现实案例,之后却是奋起直追,一路逆袭。
曾经嘲笑轻视过他的,全都被啪啪打脸。
然而这个现实爽文在顾白衣面前就戛然而止了。
每次看
起来都是只差一点点,但事实就是闻思引次次都被顾白衣压一头。
堪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典范。
直至最近一段时间,才有许多人开始感慨,闻思引终于摆脱了“万年老二”的头衔了。
可这却不是靠他自己赢来的。
单纯是因为顾白衣隐退了。
但凡有点自尊心,看到这些唏嘘感叹都不会觉得高兴。
多多少少叠加上了一点不甘心的私人恩怨。
不过以对方的真实实力来说,这次的开门偷袭倒也没有动真格的,否则沈玄默这会儿就该在ICU抢救,而不是在普通病房躺着了。
闻思引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探头探脑地朝病床上张望,讪讪地笑了笑:“那个……你安心养伤,费用我刚刚已经结清了。”
沈玄默体贴地提醒:“我叫沈玄默。”
闻思引点点头,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跟他道歉:“我还以为屋子里面只有小白。”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不住地往顾白衣身上飘。
沈玄默很上道地闭上眼睛:“你们聊吧,我睡一会儿。”
顾白衣跟着闻思引出了病房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闻思引上门来也不全是为了找顾白衣的麻烦,除了这方面的恩怨以外,他们私下里也能称得上是朋友。
这次是闻思引来附近参加活动,距离顾白衣家不远,顺道来看看他。
顾白衣说自己在这里住得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闻思引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语气复杂地说了一句:“你觉得开心就好。”
顾白衣:“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因为有一直没赢过的对象吗?”
闻思引:“……”
闻思引:“禁止拉踩和人生攻击谢谢。”
顾白衣笑了一下。
闻思引在顾白衣面前大放过很多厥词,但到了后来,他对顾白衣倒没有外界猜测的那样嫉恨不甘,反倒都渐渐化作一种绵长的遗憾。
“要是添添还在……”闻思引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可能。
田添恬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闻思引跟他的关系还要更近一些。
他们从出生起就是邻居,田添恬从小就是闻思引的跟屁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同的是,田添恬从小对练武就有着极大的兴趣与热情,而闻思引出身颇负盛名的武学世家,却对此颇为抵触与不满。
十来岁的时候长到叛逆期,为了逃避家里给他安排的这条路,闻思引直接离家出走了好几年。
闻家吵过闹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向他妥协。
再后来就是田添恬病重,亲眼看到过他眼底无尽的遗憾与可惜,闻思引渐渐动摇。
在田添恬去世之后,闻思引便默默地回到了这条路上。
闻思引并不是没有好胜心。
当初的叛逆与逃离更多的是对
于家族高压与过度期望的无声反抗。
如今的遗憾也只是对于故人长久的怀念。
顾白衣静默了片刻,问:“下个月放假了,要回去看看他吗?”
闻思引说:“好。到时候再约个时间一起聚一聚吧,你这一跑路就没声音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偷偷把你暗杀了。”
说着,闻思引又想起病房里的人:“那个沈、沈什么来着的,也带回去吗?”
顾白衣反倒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去?”
闻思引更奇怪了:“那不是你……那你干嘛把他带回家?还住你旁边。”
顾白衣问:“我什么?”
“你——”闻思引语调打了个弯,“——的好朋友。”
顾白衣人缘挺好,但跟朋友关系再好,中间也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朋友说他是自带“高人”结界,周围人都很自觉地站在圈外,不敢近距离地跟他放肆嬉闹。
一个过去从没见过的生面孔,就敢堂而皇之地跨进圈里,实在罕见。
顾白衣看到他脸上震惊又意外的神色,顿时无言,有点费解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孤僻又狠戾的形象。
不过要让他立刻给病房里的沈玄默下个定义,他又有点迟疑:“……也不算是朋友。”
闻思引问:“那是什么关系?”
顾白衣思索了良久,才说道:“大概类似于……救助人和流浪狗狗的关系。”
-
闻思引一直待到了沈玄默出院。
沈玄默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是他的错觉。
等到闻思引离开之后,沈玄默旁敲侧击了两句。
顾白衣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被我的善良震惊到了吧。”
沈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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