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没有直达汀兰的航班。他自己亲自开车,足足开了七个小时,一整夜都奔波在路上。风尘仆仆赶来,程青山和梅月开门时都吓了一大跳。靳恩亭一夜没睡,疲惫不堪,双眼熬得通红,遍布红血丝。程新余感动坏了,抱着他不肯撒手。
"靳恩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靳恩亭心疼她, "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分隔两地,聚少离多,她生病了他都没法在她身边。他这个男朋友当得委实不称职。
当初说好了会尽快解决异地恋问题。可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没能解决。术后,老丈人的身体恢复缓慢,酒坊根本离不开程新余。
两人之间横着一座大山,轻易难以翻越。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没用,辜负了对程新余的承诺。
靳恩亭放下工作在汀兰待了一周。直到程新余的流感彻底好了,他才返回青陵。
程新余这次生病给他敲响了警钟。他终于认识到他和程新余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异地恋一直不解决,两人的感情迟早出问题。
回到青陵,他去见了父亲。父子俩时隔多年再次促膝长谈。
两人坐在书房谈了近两个小时。
父子俩达成共识,过完年靳恩亭直接去汀兰,公司交给老父亲。靳恩亭由衷道: "爸,谢谢您!"靳樊林嘴硬道: "你犯不着谢我,我是为了新余。为了儿媳妇,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扛两年。"
这次程新余生病,也让程青山和梅月不得不重视两个小辈的未来。这样一直跑来跑去,两人实在太辛苦了。不止辛苦,这同时也是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异地恋一切都是未知数,就怕感情经不起考验。
夫妻俩商量着,看看是不是把酒坊关了,让女儿去青陵和靳恩亭团聚。
比起父辈的家业,还是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夫妻俩和女儿提起这个计划。
程新余想也未想就果断拒绝了。
"这是爷爷一手创办的酒坊,我没有权利让你们为了我关掉。"爷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经营了这么多年,万万不能断送在她手里。
梅月柔声说:“新余,我和你爸是怕你太辛苦。青陵汀兰两头跑,每次回来就跟失恋了一样。我们看着都心疼。你和小靳这样一直分隔两地,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事。"
程新余安抚母亲:“我相信靳恩亭,我们能克服的。”这次谈话自然不了了之。
★★★
两人坚强地谈了一年异地恋。这一年,辛苦有之,甜蜜有之,无助有之,煎熬有之,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逐一尝过。
第二年春天,程新余意外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完全不在两人的计划里。
看着化验单上飙升的HCG值,程新余的脑子一片空白,就跟灌了浆糊一样,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靳恩亭的人生有条不紊,皆有计划。唯一的意外就是程新余。他不允许再有意外发生,在生孩子这项议程上他慎之又慎,每次都做了措施。偶尔套子破了,有遗漏,程新余都会马上吃药。
两人想法一致。目前他俩异地的状态,一切尚不稳定,暂时还不能要孩子。程新余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怀孕。
这次姨妈拖了十多天没来。她还以为自己月经不调。去医院妇科检查。医生安排她做个早孕检查。她还觉得没必要。
医生一副见惯世面的样子,语气波澜不惊,“先查查看,没怀最好,要是怀了也能及时知道。”梅月也劝她: "来都来了,还是查一下放心一点。"
母亲都这样说了,程新余只能同意。她就跟完成任务一样去抽了血。拿到化验单后她直接炸了。
没什么惊喜,更多的是惊吓。她差点被吓哭了。
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怎么突然就怀孕了。她被炸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整个人都不好了。
梅月女士倒是淡定,安抚女儿: “新余,你千万别着急,先跟小靳商量再做决定。”猝不及防的一份大礼,这个孩子的去留成了很大的问题。
程新余在医院走廊原地走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楼梯间,拨通了靳恩亭的电话。靳恩亭当时正在给高层开会,不适合接程新余的电话。
他给挂断了。
眼瞧着电话被挂断,程新余僵愣数秒。她反应过来,工作时间,靳恩亭不方便接自己的电话。她对着化验单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手机轻震两下,微信进来一张照片。
靳恩亭无意识地瞥了一眼。
照片里是一张化验单。
他看到“早孕”的字样,瞳孔猛地一缩。先是难以置信,继而觉得惊喜万分。
目光直接黏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将那张化验单放大反复看了好几遍。
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见男人霍然起身, "抱歉诸位,会议让严副总代我开,我有急事先行一步。"
高层从来没见过小靳总这么着急,这么不顾形象。行走如疾风,离开会议室时还差点踢到椅子。高层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看着靳恩亭匆忙的背影,严琼多少猜到一点,多半是和程新余有关。她清了清嗓子,扬起声线, “我们继续开会!”
靳恩亭到底是冷静的。
他先给程新余回拨了语音电话。
接通后,程新余“哇”的一声哭了,委屈地控诉: “靳恩亭,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靳恩亭:"……"
靳恩亭的一颗心都被哭皱了,他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孕妇敏感的情绪。
他对着那头柔声说:“我的错新余,刚在开会。”
“我怀孕了。”程新余瘪瘪嘴,说完更委屈了。
他哑然失笑, "怀孕是好事,哭什么呀?"
"我还没做好准备。"
“现在准
备也不晚。”
"我不知道要不要这个孩子。""孩子来了就是礼物,当然得要。""可是我们现在异地,不适合要孩子。"“我让我爸出山,公司丢给他,我去汀兰。”
程新余:"……"
“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个公司,哪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玩呢?
靳恩亭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语气郑重, “我爸身子骨还很硬朗,替我管几年公司根本不在话下。再说还有严琼和苏昼帮他,出不了什么大事。我现在毫无斗志,只想去汀兰陪你和孩子。"
程新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可是……”她支支吾吾的, "你爸都一大把年纪了……"
靳恩亭打断她的话,给她吃定心丸,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我现在就去汀兰,咱俩见面再商量。在此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多想,乖乖在家里待着。"
见她不吱声,他追问一句: "听到了吗?"程新余咬了咬唇, "嗯。"
怕她想东想西,钻牛角尖,靳恩亭又给梅月打了电话,让她看着程新余。安抚好媳妇儿,靳恩亭才通知父母。
二老听说以后,激动难耐, “我们马上去汀兰。”一家三口当天下午就飞去了汀兰。
当晚两家人聚在一起讨论两个小辈的大事。靳樊林和祁敏的意见是马上结婚,一刻都不能拖。
程青山和梅月深表同意。汀兰毕竟是小地方,未婚先孕容易挨人话柄。结婚刻不容缓。至于两人分隔两地的问题。靳恩亭早有决断,就让老父亲出山。为了儿媳妇和孙子,靳樊林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发热几年。程青山和梅月却不同意。他们觉得靳家人牺牲太大了。
比起那么大个公司,程家的酒坊何足挂齿。夫妻俩商量后决定缩减酒坊的规模,裁掉一部分员工,只留一两个打打下手,便于管理。
这样一来,既保留了祖辈的基业,又能放程新余去青陵和靳恩亭团聚。靳樊林和祁敏感念亲家的付出,提出要在金钱上给予补偿。
程青山和梅月拒而不收。
梅月: "您当年接生了新余,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这份恩情我们要记
一辈子的。"
祁敏:“我是医生,当时那种情况,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助的。再说你们都把新余给我做儿媳妇了,我赚翻了呀!"
梅月:“那我们有小靳这么优秀的女婿,我们也自豪呀!”自此,两家人达成一致。困扰两个小辈的异地问题圆满解决。
大大大
程新余花了半个月时间,和父母一起把家里的酒坊做了安排,将一切打点完毕,她才启程去青陵。
靳恩亭不放心她,原本想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可她闻不了汽油味儿,一闻就吐。坐飞机她又嫌麻烦,只能坐高铁。
她现在怀孕满三个月了,只要不闻到汽油味儿和油烟味儿,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一切稳定。和普通人没区别。她自己坐高铁去青陵轻轻松松。
二月底的一天,春光明媚,早樱初绽,空气里弥散着阵阵花香。
程青山和梅月送女儿去高铁站。
虽然知道靳恩亭和靳家人不会让女儿感到任何不适,女儿过去会被捧成宝。可为人父母的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要是在青陵待着不舒服就回家来,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你。"
离别总是伤感的。程新余不想弄得哭哭啼啼的。可此情此景,一内心情绪被无限放大,加之孕妇本就敏感。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鼻子酸得厉害。
她紧紧抱住母亲,重重吸了口气才说: “妈妈,谢谢您和爸爸成全我和靳恩亭!”
梅月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温声细语, “说什么胡话呢!小靳是好孩子,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很放心。人生短短几十年,遇到相爱的,且合适的人太不容易了。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见母女俩抱在一起,依依惜别,一个一脸不舍,一个双眼通红。程青山不禁出声: “你看看你俩,又不是见不到了,弄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呀!青陵到汀兰,高铁也才三小时,来回一趟很方便,又不是去国外了。"
梅月斜他一眼, "你又不会舍不得闺女,你只惦记你女婿。"
程青山:".…
程新余叮嘱老父亲: “爸,记住医生的话,禁烟禁酒,你可别偷偷喝酒。要是被我妈抓到了,有你好看的。"
程青山
“唁”了一声,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早不碰那玩意儿了。"程新余又说: “定期复查,我会监督你的。”程青山:“我知道了,比你妈还啰嗦!”
梅月拍他手臂, "闺女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当下程青山看着女儿,多少也有点感慨。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一转眼就要嫁人生娃了。
他搓了搓手, "新余,别惦记我和你妈,安安心心养胎,每天多吃一点,给我生个胖外孙。"到点检票,二老站在原地目送程新余进站。她挥了挥手, "爸妈,你们快回去吧!"
一转身,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在心里坚定地说: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下午五点四十分,列车准点驶入青陵站。
青陵站人山人海,乌泱泱的全是人影,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快速从程新余眼前闪过。就怕双休日人多,她特意挑了个周五出行。没想到青陵站还是这么多人。这也不是周末,更不是节假日,也不知道这些人打哪来的。
程新余拖着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下车。
怕她累,靳恩亭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什么都别带,空手来。可女孩子出门哪能做得到空手,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刚好装满。
一同下车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
妻子小声跟丈夫抱怨: “今天也不是节假日啊,车站怎么这么多人啊?”
丈夫观一眼拥挤的人潮,淡声道: "明天省考,都是来青陵考试的。"
"省考啊!"妻子恍然大悟,"难怪车里全是大学生!"
又是一年省考!
程新余默默听着这对夫妇的对话,心中不由感叹万千,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兢兢业业备战省考,一心只想上岸。结果考得稀烂,她还把准考证给写错了,申论和行测填的都是同一个。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短短一年时间,她的人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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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可想不到她的人生会进展得这么快,且这么顺利,像是摁了快捷键,将所有的人生大事都提上了日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省考没能上岸,可命运让她遇到了靳恩亭。他是她独一无二的珍宝,是任何好单位,好岗位都换不来的。
从出站口出来,程新余接到了靳恩亭的电话。男人的声音照旧朗润如泉,低沉悦耳, "新余,到站了吗?"
接电话的间隙,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一抹熟悉英挺的身影。靳恩亭穿白衬衫,黑西裤,身后是大团明媚春光,风里携裹馥郁花香,一阵一阵扑来。
她朝他挥手,用力大喊了一声: "靳恩亭!"男人闻声看过来,眼里飘过一丝惊喜。
嘴角浮起笑意,一贯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春风将两人的目光勾在一起,眼底爱意汹涌。阳光炙热,水波温柔。爱人相聚,人间至乐。
程新余对着手机沉缓出声: "今晚一起吃饭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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