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和沈栀栀离京这日,晴空万里。
皇帝立于朱雀门城墙上,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舍地红了眼眶。
犹记得裴沅祯临走前说的那番话:
“皇上,臣半生碌碌,为皇上、为百姓、也为私仇,宿愿已了。恐功高盖主,欲辞官归去。皇上有明君之相,大曌托于皇上手中定能国泰民安。”
“珍重!”
皇帝对着远去的马车挥手,喃喃:“舅舅!朕会谨记谏言,此生,你也珍重!”
裴沅祯和沈栀栀的马车出了东城门,在官道十里亭又见众人等在此处。
马车停下来。
陈良焕带着尤冰倩上前来送行。
经过巫峡口一战后,陈良焕威名远扬,被皇上亲封威武大将军,官拜二品,继续领螭虎军。
他郑重地对裴沅祯行了个军人之礼:“大帅,一路保重!”
裴沅祯颔首,拍了拍他肩膀,视线看向后面走来的安俊良。
安俊良常年一副好说话的笑脸,像只是送好友出门探亲般,语气随和。
“往后你倒是轻松了,”他说:“我还得留在京城鞠躬尽瘁。”
裴沅祯辞官后,命安俊良辅佐皇上。前两日,皇上正式授予他内阁首辅一职。
“你志在庙堂,心怀天下,如今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也不枉你这些年跟着我尽心尽力。”
安俊良拱手:“良师益友如你,高山流水如你,至亲至爱亦如你。走好!”
裴沅祯颔首。
另一边,沈栀栀跟尤冰倩和刘淳还有阿檀告别。
阿檀问:“栀栀姐姐,你以后还会回京城吗?”
“暂时不知,兴许回吧?若是阿檀长大嫁人,我就回来吃喜酒。”
“啊!”阿檀失落:“可要等我嫁人还得许久呢?我今年才上女子书院,夫子说了得四年后才能结业归家。”
想到什么,她转身问刘淳:“刘淳哥哥,我结业后就嫁人好不好?”
刘淳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才养个小孩儿养得正起劲呢,她就想着嫁人了。
“好不好?”阿檀晃他袖子。
刘淳不大乐意地从嘴里吐出句:“随你。”
阿檀顿时高兴起来,对沈栀栀说:“栀栀姐姐,四年后你要来看我哦。”
话落,惹得众人莞尔。
沈栀栀望着她们,心下欣慰。
阿檀去了女子书院,而刘淳也准备考武官。据皇上的意思,看中刘淳的一身剑术,欲让他入宫当御前侍卫,考试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老天最好的安排,就连尤冰倩......
她看了眼那边正在跟裴沅祯说话的陈良焕,然后凑到尤冰倩耳边,问:“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尤冰倩似有所感地瞥了眼陈良焕,陈良焕也正在看她。
陈良焕回京的当夜便跑去平福巷站了一宿,
只为等她次日出门求娶。
彼时,少年站在晨光中,笑容灿烂。问她:“尤姑娘,此前离京的话还作数吗?”
回想当日,尤冰倩不禁脸热,不大自在地说:“还不知。”
“怎么不知?你们也到年纪了。”
尤冰倩年满二十,在大曌来说,女子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再也拖不得了。
尤冰倩小声道:“昨日我父亲还说想见陈将军一面,可父亲此前对陈将军印象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此一时彼一时,”沈栀栀笑:“陈将军如此优秀之人,京城世家都想招他做女婿,尤大人能得这样的乘龙快婿想必梦里都要笑醒。”
尤冰倩好笑。
她视线在众人中巡了会,又看向城门口。沉吟片刻,问:“师父今日没来。”
沈栀栀一愣,差点忘了奚神医。
她走到裴沅祯跟前,问:“奚神医今日不来了吗?”
裴沅祯道:“他昨夜已离京。”
“离京了?”
“奚白璋此生心愿已了,无意再留京城。他喜爱独来独往,昨夜已悄悄离开京城。”
沈栀栀问:“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裴沅祯道:“去他想去的地方。”
八年前,奚白璋跟裴沅祯约定,裴沅祯帮他报仇,而他辅佐裴沅祯。其实奚白璋早就大仇得报,只不过辅佐之路尚未完成,就一直留在裴沅祯身边。现在裴沅祯辞官归隐,他便也安心离去。
从此大江南北游历,逍遥余生。
此时,京城二百里外的山道上,一个恣意单薄的身影牵着马缓慢行走。
许是心有所感,他勒马驻足,遥望京城方向。
天地苍茫,远路迢迢,无来时踪迹,无去时方向。
须臾,他淡笑了下。摸了摸包袱里的牌位:“瑶娘,听说千池山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次日午时,裴沅祯和沈栀栀在临州停了下来。
按以往出远门的经验,白天势必要继续赶路的,见他停下来,沈栀栀不解问:“为何停这?”
裴沅祯道:“赶路不急,临州风光好,我们不妨留两日,顺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裴沅祯勾唇,神神秘秘:“届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客栈安顿好后,沈栀栀歇了个午觉。午觉醒来,她有些渴,唤婢女沏茶。
过了会,有人端茶进来,沈栀栀坐在桌边查看临州的线路并未留意。
很快,来人出声:“栀栀,喝茶了。”
沈栀栀动作一顿,立即抬头。
“时菊?”
眼前的人是时菊,却又不像时菊。
她变化极大,身子比以前丰腴了。梳着妇人发髻,头上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落了缕头发在额边。
恬淡、温婉、柔和。
分明是柳
家大小姐柳拾意的模样。
时菊对着她笑:“我得知你来临州很高兴,想过来看你又怕你不肯见我......”
沈栀栀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腹部,惊讶:“你嫁人了?”
时菊摇头:“并未。”
“那这孩子......”
“孩子是裴沅瑾的。”
沈栀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却又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接过茶盏,让时菊坐下来:“裴沅瑾已经死了,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我家在临州,幸得裴大人求情,皇上免了我的罪名,还将此前封的宅子还给了我,如今我就住在以前的柳府中。”
“可孩子呢?”
“孩子我会生下来好好养大。”时菊说:“他给我留了许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沅瑾。
沈栀栀点头,心里有很多想问,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多余。
“孩子多大了?”
“已经八个月,”时菊摸了摸肚子,笑道:“大夫说八月就会生。”
她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端庄娴静,脸上的笑清浅温柔,有了做母亲的风韵。
沈栀栀感慨万千,点头道:“这样很好!”
时菊也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在这世间门总算还有个亲人。”
过了会,侍卫送了样东西进来。
沈栀栀问:“这是什么?”
而时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望着盘中的一封信和一个拨浪鼓,突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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