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婢女慌忙劝:“今日可不兴哭,不然不吉利了。”
许瑜英伤心,哪里管那么多?哭得不可抑制。
婢女没办法,悄悄派人去书房打探情况,得知姑爷在书房看剑谱,暗自叹气。
许瑜英哭了会,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期盼等刘淳回来。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夫君,可既然嫁过来了,她自然也希望刘淳能待她好的。
却不想,她越等越心凉,越等越失望。
“罢了!”她站起来:“左右我们是段虐缘,合不来离就是。”
说着,她径直上榻,把自己蒙进被中。
而书房这边,刘淳犹豫了半宿也觉得自己临阵退缩实在不像话。许瑜英再凶又如何?她嫁过来就是他妻子,就该履行妻子义务。
再说了,今晚他若是不洞房,以后还不得被同僚笑死?
是以,他决定回去好好跟许瑜英讲道理。
门口的婢女见刘淳大半夜回来了,顿时惊喜。
() “姑爷忙完了?”
“嗯。”刘淳背着手,瞥了眼房门,问:“你们小姐呢?”
“小姐......”婢女为难:“小姐今日太累,等不及便歇下了。”
刘淳脚步一顿。
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婢女委婉说辞,许瑜英岂会等不及,她分明不想让他进去。
可来都来了......
他深呼吸口气,推门,吩咐婢女:“在外候着,不必服侍。”
“是。”
刘淳轻手轻脚进去,果真见许瑜英已经睡下,床帐里锦被鼓起个小包。
他知道,许瑜英就在里头。
忐忑片刻,他抬脚靠近,然后在床沿坐下来。
“许瑜英。”他开口。
锦被里的人僵了僵,连呼吸都安静了。
“许瑜英,”刘淳清了清喉咙,将路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但事已至此,再无法改变。我想了下,咱们不若约法章......”
话没说完,就感觉被子里的人不对劲。
刘淳功夫好,感知能力也强,他仔细听了会,诧异。
哭了?
他又听了会,倏地掀开被子,见许瑜英眼眶通红,果然哭了。
刘淳一慌,那些腹稿顿时忘了个干净:“许瑜英,你.....你别哭啊。”
他最怕姑娘家哭,一哭他就没辙了。
况且还是性子倔强的许瑜英,观她神情像是受天大委屈似的。
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承诺道:“你不想嫁就不嫁了,我明日就去跟你父母告罪,就说是我的错,我不能耽搁你,让他们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别哭就是了。”
许瑜英哭得更伤心了。
“姑奶奶......”刘淳索性在床沿跪下来:“我真的求你了,你别哭了,不然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弱女子。”
“呜哇......”许瑜英难过:“我才成亲没一天,你就要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哪说要休你,不是你不想嫁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嫁了?”
刘淳一愣,随后明白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仔细打量许瑜英面色:“不是,许瑜英你能不能说清楚?你为何哭啊?”
许瑜英渐渐停下来:“我问你,你既然不愿娶我,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我.....”刘淳说:“我娘说你众目睽睽下被我救了,若我不娶你你这辈子只能当姑子。”
许瑜英安静。
“那你呢?”刘淳也纳闷:“你不是不愿嫁我吗?为何最后又同意了?”
许瑜英道:“我娘说你会待我好我才勉强同意的,哪曾想......”
想到今晚她等了许久他也没来,她心里一阵委屈:“哪曾想你居然头一天就给我摆脸色。”
“我何时给你摆脸色了?”
“你逼我吃花生,不是摆脸色?”
刘淳说:“那么多人在呢,你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当时喝了点酒所以才......”
“当然,我也觉得这事我做得不对,我现在跟你道歉行了吧?”
“还有呢?”许瑜英睨他。
“还有什么?”刘淳不解。
“你迟迟不来,不想跟我.....跟我那个,不就是摆脸色吗?”
“我——”
刘淳一怔,脑子飞快转了转,突然问:“许瑜英,这么说,你其实想跟我圆房?”
“呸!”许瑜英羞得立即捂他的嘴:“我何时说过了?”
她美目圆瞪,眼睫湿润,俏丽又楚楚惹人怜。
刘淳呆了呆,暗想眼前这人就是他新娶的妻子啊,还怪好看的。
许瑜英不自在:“你看什么?”
“许瑜英?”刘淳将她的手拉下来:“那你是怎么想?打算好好跟我过吗?”
许瑜英别过脸:“你也说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
刘淳高兴,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他缓缓坐直:“既如此,那我们......我们......”
幽静的床帏内,烛火旖旎,映着各自的面庞,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两人的脸渐渐红起来。
刘淳咽了咽喉咙,试探地去拉许瑜英的手。见她没反抗,又拉过来些。
最后,竟是直接将人拉进怀中抱住。
新婚妻子虽然凶了点,但抱起来香香软软很舒服。
刘淳心想。
他今晚喝了些酒,且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还从未亲近过女人。如今一朝佳人在怀,便难以把持得住。
他呼吸渐渐急促,惹得许瑜英也脸红心跳。
“许瑜英,”刘淳说:“我...。...亲你了啊?”
刘淳将人缓缓放回榻上,倾身压过去,小心翼翼,却意乱情迷。
“许瑜英,”过了会,他说:“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既然嫁给我了就是我娘子,你莫哭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许瑜英心口一颤,低低应了声“嗯。”
红烛纱帐,鸳鸯交颈,情定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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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复始,冬去春来,又到了踏青时节。
云韶女子书院再过几日便是第八批学子结业,不过在结业之前,夫子出了道考题给众人。那便是以春为题材交一份答卷,不论作诗、作画、谱曲,由学子自己选择。
是以,这两日常见学子们两两呼朋唤友出门踏青,美其名曰“捕捉春意”。
此时,崇安寺桃园里,几名少女坐于筵席上吃茶赏花。
其中一名黛绿襦裙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模样。面庞恬静娇美,一头柔顺长发落于胸前,影影绰绰地露出玲珑身姿。
如一朵洁白的茉莉开在初春早晨,令人心仪而不忍采撷。
这少女正是阿檀。
她慢条斯理地煮茶洗杯,娴雅的面容上一副轻松惬意。
“阿檀,”旁边坐着的少女问:“你想好交什么答卷了吗?”
阿檀回道:“君子六艺中,我最擅长骑射,其次便是作画,想必也只能以画作答卷了。”
那少女点点头,兀自苦恼:“可我还没想好,我作文章不行,作诗也不行,谱曲.......哎呀,谱曲也好难呢。”
说着,她邀阿檀:“我们去那边赏花怎么样?走一遭桃花林,说不定就有主意了。”
阿檀摇头:“你们去吧,我有些渴,先喝两盏茶。”
那少女带着其他人去了,留下阿檀和另一名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是易阳伯府的五小姐,名叫甄颖,平日跟阿檀玩得最是要好。
她坐过去,低声问:“阿檀,没几日我们就要结业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阿檀头也不抬:“嫁人啊。”
甄颖动作一顿,错愕看她。
一盏茶下腹,阿檀调皮笑道:“骗你的,嫁人要嫁,但我也有自己的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
“我想当女夫子。”
甄颖更加错愕:“为、为何?”
“因为女夫子有月俸啊,届时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她在刘家长大,认刘家父母为义父义母,刘家供她吃供她住还供她读书。可她清楚,刘家不欠她,他们出于好心收留,但她不能一辈子依赖刘家。
她得自己有生钱的本事,然后才有能力回报。
但她仔细想了想,大曌的女子大多都是嫁人后相夫教子,有能力的自己经营些铺子,没能力的就只能靠丈夫和娘家。而她不擅经营行当,也不能去当旁人的婢女,所以思来想去做个教书夫子最合适。
在她们书院,大多都是女夫子,这些女夫子并非人人博学多才,但只要精通一样,便可在书院传道受业。
她觉得自己骑射不错,或许可以争取留在书院当教骑射的女夫子呢。
“甄颖,你呢?以后想做什么?”阿檀问。
甄颖正欲开口说话,便瞧见不远处走来个内侍,那内侍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阿檀顺着她视线转头,见来的是熟悉之人,她笑道:“李公公,皇上也来赏花了?”
李公公是宫里乾清殿的内侍主管,平日负责贴身侍奉皇帝。阿檀见到李公公,便知道皇上肯定也来了崇安寺。
李公公上前,对她客客气气道:“阿檀姑娘猜得正着,皇上瞧见姑娘在这,特地让老奴过来请。”
阿檀四下寻视:“瞧见我?他在哪呢?”
“那呢,”李公公指了指崇安寺最高楼藏经阁,说:“皇上在那儿等姑娘。”
一旁的甄颖见着宫里的人就有些腿软,遑论跟他们说话?
阿檀很得皇上喜欢,这已经不是秘密,京城人人知晓。阿檀十岁的时候就经常出入皇宫,并且有时宫宴上还能瞧
见阿檀的身影。旁的贵女没资格去的地方,阿檀照样能去,如此殊荣实在是头一份。
若非阿檀年纪还小,恐怕要以为皇上看中她了。
不过那是以前,以前阿檀的确年纪还小,但现在阿檀已经出落成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这般姿色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连她看了都有些嫉妒呢。
甄颖悄悄转头看向藏经阁的方向。
说起来皇上也只比阿檀大五岁罢了,而且至今还未立后,后宫里连个妃嫔也无。这般毫不掩饰地展露阿檀的喜爱,难道是........
想到某种可能,甄颖心头一跳,又看向阿檀。
她说:“既然皇上有请,阿檀你去吧,等晓靖她们回来,我代你解释。”
阿檀也不客气,点头:“多谢,我去去便来。”
李公公在一旁恭敬含笑。
心想,这一去恐怕来不了了,主子跟阿檀姑娘相处,哪回不是待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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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顶楼,皇帝正在跟住持下棋。
墨玉棋子落下,住持莞尔:“老衲果真是老了,皇上棋技一日千里,走一步运筹百步,步步算计步步格局,帝王霸气尽显。”
皇帝淡笑了下,不紧不慢喝茶:“慧安大师并非老,而是藏拙罢了。”
慧安住持笑起来,摆手:“老衲并非戏言。”
随后他恭敬地问:“皇上,不知皇上此来崇安寺所为何事?”
皇帝品了口茶后,开口道:“四年前,慧安大师进谏立后时机未至,朕依言等了四年。眼下,朕实在疑惑,时机何在?”
四年前,群臣奏请皇上立后,连裴沅祯也请他立后,彼时皇帝烦闷来崇安寺躲清净。
碰见慧安住持,一眼便看出了他困扰之事。便道姻缘未至,皇帝无需着急。彼时皇帝问他,姻缘几何,慧安住持笑而不语,说四年后自会出现。
现在,皇帝已经等了四年,近日春思搅扰,又想起此事便来问问。
慧安住持仍旧笑得神秘:“皇上,紫气东腾耀千里,鸾凤展翅在今朝。”
皇帝蹙眉:“何意?”
“皇上。”这时,内侍走进来:“阿檀姑娘到了。”
皇帝只好先压住心底的疑惑,转过头。
阿檀一身淡雅长裙俏丽娉婷站在门口,廊下的晨辉稀疏落在她眉目间,一大团紫色光晕将其笼罩,宛若下凡仙女。
皇帝愣了愣。
就听她笑靥如花道:“皇上,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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